第三十八章 笑語生春(二)
憑心而論,比起做生意的人情世故這些,唐岫遠在男女之情一事上,确實顯得十分木讷。
他一直知道自己現在很矚目,也知道那些女子對他有心思,卻從未真的去關注過。
“她們喜歡我,與月兒喜不喜歡我何幹?”唐岫遠半彎下身,從後頭抱住沈月透的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看着鏡中兩個臉貼着臉的人。
一時記憶交疊,他腦海中晃過之前的畫面,幾乎沒怎麽琢磨便脫口而出,“原先崔瑾麟待你不同,你且說是我駭醋。莫非,月兒這是也駭醋了?”
他再一細品,忽而笑了,抱着沈月透的力氣又加了一些。
“她們沒像崔瑾麟一樣送禮,也沒像那個鄭家大少一樣獻殷勤,月兒怎麽就駭醋了?還是說,她們什麽都不做,月兒也不高興?”
沈月透頸間被他的氣息撲的發熱,也不知道大冬天的臉紅是熱的還是惱羞成怒。
她忿忿推了推那個作惡的人,沒推開,又扭身想去咬唐岫遠,也沒咬上,最後氣的兩個腮幫子又鼓了起來,活像吐泡泡的小金魚。
唐岫遠笑着在那鼓氣的小臉上戳了戳,道:“我只是月兒一個人的,只有月兒能喜歡,這樣還生氣嗎?”
一聽這話,沈月透心裏更堵了。
別人喜不喜歡他,這是能控制的嗎?難道要唐岫遠去給每個姑娘嚎一嗓子“哎可千萬不要心悅我啊”不成?
她瞥了一眼唐岫遠耍賴的模樣,默然片刻,道:“我困了,要睡覺。”
确實該睡了。唐岫遠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抱着小丫頭去了榻上,隐隐感覺小丫頭還是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畢竟現在下丫頭鼓氣的小臉已經下去了,他也不清楚這算是沒哄好還是真的困了。
那就明日醒了再看狀況,他心裏默默打算着,替小丫頭掖緊被角,相擁而眠。
第二日一早,月落參橫,将将可見蒙蒙微光之時,沈月透就醒了。
她昨夜閉着眼睛裝睡想了很久,始終咽不下這口氣,睡也睡不踏實,便幹脆起來開始實行昨夜的想法。
唐家的這批下人,有兩個極善配衣服搭首飾挽發髻的,是唐岫遠專門給沈月透調來的。光這兩個丫鬟,每月的月錢就要四兩。
唐岫遠又怎麽能想到,當初眼都沒眨就找了的丫鬟,現在是給自己添堵的一把猛火。
沈月透喚唐岫遠再多睡一會,自己坐到梳妝臺前,招呼來那兩個小丫鬟,一句話也不多說,直入主題:要美。
怎麽美怎麽打扮。
這兩個小丫鬟以前可是從宮裏出來的,根本不需要多叮囑。
別的不說,這京城人的口味,她們倆再了解不過,遂而互相對視一眼,手下就開始忙活起來,不出一個時辰就齊活了。
沈月透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愕然。
她第一次意識到,錢真的是個好東西。從前她在京城被喚作京城第一美,總覺受之有愧,是那些起哄看熱鬧的人在打趣嘲諷她。若當時的她就是現在這副模樣,恐怕,也不會有這些多心了吧。
鏡中女子,端莊不失嬌媚,婉約不失靈動,大氣又不失俏麗,莫說至少在京城的巷子轉轉,便是去了百花争豔的皇宮裏,也是能一枝獨秀的。
“喂,我…”她走到榻邊,搖了搖一直一手撐腦袋側躺着看她梳妝的唐岫遠,“我要出去轉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唐岫遠遠遠看的時候就失了神,這會細看,腦海中鬼使神差的想到自己以前收的一幅神女圖。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讓他們現在去添上。”說着,無聲滾了一下喉結。不知道到是肚子餓了,還是心裏餓了。
沈月透搖了搖頭,只顧着想出門,“你還沒說呢…我要出去,你…要不要一起?”
唐岫遠怕這會抱她會弄亂了她的衣裳發髻,便自己起身穿衣,口中道:“嗯,吃完飯就出去。”
他怎麽可能不陪呢。沈月透每次都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就像他每次都不問去哪也會陪着一樣。
下人見主子醒了,擺飯上桌。
太早了,沈月透不怎麽餓,匆匆幾口就撂下筷子,眨巴着眼睛等唐岫遠吃完帶她出門。
唐岫遠心裏化成一灘水,三兩下囫囵喝完粥,拉着沈月透出門了。
馬車行至主道上,沈月透見着人影紛雜,便下了馬車,同唐岫遠步行。
才剛一露臉,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京城白日不同黃昏。女子不太在白日出門抛頭露面。遂這會街道上大多是男子。
沈月透很快就被一個小攤販前擺的玲珑木盒吸引了視線,邁着小步湊近,托起一個在手心把玩。
“姑娘,開一個看看?”小攤販及時做生意,不知是客人穿金戴銀的緣故,還是小丫頭容貌昳麗,總之他态度非常的好。
沈月透好奇,“這裏面是什麽呀?”
這話像是在問小商販,可她卻是轉頭看着唐岫遠問出的。大概是剛剛唐岫遠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她領會到了暗示。
唐岫遠靠過去,環住她的肩膀,小攤販這才注意到她身後跟着這麽一尊大佛,一下子心裏發虛,臉上堆起的笑容僵在了一處。
“講講吧,有什麽。”唐岫遠另一只空着手的接過沈月透手中的木盒搖了搖,嘴角微揚,又将木盒放回了沈月透手中。
“啊啊!姑娘從前沒玩過這天機盒?”小商販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鼓作氣道:“咱這的盒子裏啊,可都是好東西,裏頭裝的是珍珠,珍珠上寫着字,您拿着字啊,到我這來兌禮。”
沈月透眼露茫然:“什麽禮?”
唐岫遠笑答:“這是小盒,大部分都是原胚的玉丸、紅玉髓之物。好些說不定能開出來翡翠種。五十文開一個,若是能開出來翡翠種,差不多能賺三五錢。”
“是呀是呀!”小販連聲附和,只當唐掌櫃這是在拉客人照顧生意,更加賣力,“姑娘玩一玩試試手氣?就算是玉丸,也值這五十文。這天機盒開了,怎麽也不虧。”
沈月透聽的有些心動,眼巴巴看着唐岫遠,似乎是征求,又摻雜着期待。
小丫頭沒見過稀奇古怪的頑意,好奇喜歡理所應當。
唐岫遠用下巴朝那堆木盒的方向揚了揚,“挑吧。”
沈月透眼睛驀地亮了,東瞧瞧細看看,最後還是沒放下手中的盒子,啪嗒一聲打開了。
一顆白色的珠子從盒中滾出,上面簡簡單單的寫着一個“壹”字。
說是珍珠,其實就是很普通的白瓷珠子,只是做成圓的,被比拟做大珍珠。
“這是什麽?”她将主子遞到唐岫遠面前,藏起心中小小的激動。
唐岫遠抿了抿唇,又朝那些木盒揚了揚下巴,“再開。”
“壹”就是最普通的原胚玉丸,不值錢。他怕小丫頭失望。
“哦…”沈月透懵懵懂懂,又挑了個盒子打開,依舊是“壹”。
小販臉色若喝了兩大碗紅棗烏雞湯般紅光滿面。
唐岫遠臉色開始不太好看,想了想,道:“這種小東西,沒什麽意思。我帶你上前頭找鋪子,開最大的天機盒。”
沈月透眨巴眼睛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兩顆珠子,戀戀不舍。
“不要嘛…”她小聲嘀咕,“不要大的…”
她就是好奇,其實對裏面的彩頭興趣不大。
小攤販見狀,怕他們要退,連忙摸出兩個原胚玉丸奉上。是和那個珠子差不多大的兩塊小石頭,灰撲撲的,不甚起眼。
然而東西到沈月透手裏,仿佛那小石頭都變得耀眼了一般,她目光中的喜歡簡直溢于言表。
唐岫遠,本到做好了安慰小丫頭的打算,這一下子,萬分不解。
“月兒…喜歡?”他不明白。
沈月透點點頭,也不把東西遞出去讓下人拿着,就自己握着,将怕冷的兩只小手縮回袖中,好想也怕那原胚玉丸會冷一樣。
唐岫遠哭笑不得,拉着小丫頭超前走。
“前面有好的,咱們去開最大的天機盒,肯定能開出好東西。”
沈月透問:“還有什麽好東西嗎?”
唐岫遠回憶到:“小的裏面就是玉丸胚,紅玉髓,然後琉璃盞瑪瑙璧,最好的就是翡翠種。文玩的天機盒裏都是字畫,剩下的珠寶首飾的就是珠寶首飾,好多種,都不一樣。”
“啊!”沈月透再次被挑起了興趣,“還有這麽多不一樣的!那這種小的為什麽還會有人要呢?”
“為了集圖。”唐岫遠笑笑,“每種天機盒裏都能開出與之對應的圖,集齊所以的圖,可以換到價值連城的白玉觀音像。這個是買不到的,只能換。”
白玉觀音像,曾是前朝太後親自命人尋得最好的羊脂白玉,其玉觸手生溫,數十位能工巧匠耗時三年,才打造出的人高觀音像。
據說栩栩如生,甚至能讓人感受到肌膚中流淌的血液。
這麽多年無數愛玉愛古董愛擺件和禮佛之人不惜散盡家財找尋,卻不曾想,最後竟會被分進了這小小方盒中。
沒錯!月月就是想讓小哥哥也都挺她 然後再讓木頭把醋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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