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最近研究的是中式料理,她進門的時候問候了一聲,就聞見了久違的青椒肉絲的味道。
以前在國內也不覺得這樣的味道有什麽特別的,可能是因為環境,讓她覺着在這樣的地方聞見小時候記憶裏的味道,實在是讓人涕泗橫流。
維拉很得意地和她打了個招呼,飛揚起了眉毛,搖頭晃腦地指着自己手裏的菜,她也學着維拉的樣子,舉着筷子嘗了一口。
肉質老了些,不怎麽好吃……
她拍着手,“哇,太好吃了!”
這俄語還是今天在許暮之出門前讓他教給自己的,特意準備給現在這樣的狀況。
維拉聽後果然後十分驚喜,開始驕傲地說着話,從她的肢體語言裏她大概能猜出,維拉在說這只是她随便做的,并沒有很認真。
她失笑,自己在廚藝方面也不是行家,維拉卻是個精通廚藝的家庭主婦……
想着想着,就心念一動,戳着那根胡蘿蔔,将期盼的目光投給了維拉。維拉一愣,然後一挑眉頭,“好的。”
她不自量力地挑了個牛肉切,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愛和那牛肉較勁兒,可能是上次在許暮之面前沒能得到認可,可能……
那牛肉勁道,維拉在旁邊親身指導那切菜的姿勢和技巧,她順着紋理一點一點地切,果然比自己那胡亂就切的方法好很多。維拉似乎很嫌棄她一個女孩子為什麽不會做這些,她讪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這情況。
索性她還不算特別笨,有的事兒是無師自通,就比如下肉前要放油。
最後在維拉的悉心指導下,她很辛苦地燒出了一道土豆牛肉,自己吃着都覺着難過,也難為人家維拉吃了以後,那表情千變萬化。
她仔細吃了幾口,其實覺着味道還不錯,就是肉老了些……自己還是不适合下廚啊,浪費食材!
嘆了一口氣,門鈴在這個時候忽然響了,維拉去開門,她就在廚房對着自己的牛肉傷神。
門口傳來維拉驚喜的笑聲,聲音很大,她聽見了,猜想着是不是來了什麽貴客?于是走出廚房,一擡頭,就看見了一個碧眼高鼻梁的大帥哥。
她看愣了,那帥哥手裏拖着行李,走進屋裏,見了她似乎也愣了,維拉在帥哥的旁邊解釋了一番,帥哥才微微向她點頭打招呼。
那位帥哥她在維拉的全家福中見過的,是維拉那位還在上大學的兒子。
好像……她瞄了一眼帥哥,本人比照片帥很多啊……
維拉就一直圍着帥哥轉,反正兩個人的對話她也聽不懂,那位帥哥不知道說了什麽,被維拉狠狠地抽了幾下。
這種時候,人家家裏其樂融融,她是不是得走人了?
她和維拉打了一個招呼,就走向了玄關處,正在穿鞋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帥哥走過來了,“你要走了嗎?”
說的英文。
她點點頭,帥哥笑着說,“歡迎下次來玩。”
她愣愣地點頭。
帥哥笑起來,真好看……
她恍恍惚惚地往門外走,出門的時候還差點兒絆倒,滿臉尴尬地關上了門,這是什麽心态?
先前蘇助理說許暮之是怕她無聊,才會放下工作陪着她,她當時還覺得大題小做了,可當她在家裏無聊地晃蕩了兩個小時後,才真的覺得,還是許暮之在的好。
至少他在,自己覺着無聊了,還能讓他帶着自己出去玩兒。
她其實自己也可以……這周圍的很多路她都挺熟的,那附近有個公園,閑逛也不錯。
說幹就幹,她戴了個帽子就出門了,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維拉家中的帥哥開門出來。
“whereareyougoi
g?”帥哥笑着問她。
她清了清嗓子,“justalittlewalki
g。”
“i039mgoi
gtoasupermarket
earbyareyouwithme”
帥哥真直白……都直接邀請她陪他一起去超市了。
這總比一個人的好,她沒多想,就答應了。
那家超市她之前去過,也知道大概的路線,和帥哥聊天很愉快,因為靠着英語就能交流,不想她和維拉一樣,得靠着打啞謎猜對方的目的。
帥哥的名字她也聽不懂,他就讓她叫他“seve
”。
維拉叫他買一些牛肉,因為剛剛那些牛肉被她糟蹋了,所以不得不重新再買。她當時看着那牛肉,心中愧疚萬分。seve
卻走過來,說,“你做的牛肉很好吃,真的。”
她垂頭喪氣,“謝謝。”
“不客氣。”
seve
人很高大,又帶着大學生青春洋溢的氣息,一路上特別多的人看過來,甚至打着招呼,她要不是知道他們彼此不認識,還險些以為seve
人緣好。
她逛超市就喜歡買些零食,貨架上她看着圖案好看的全都往購物車裏放,想着總有許暮之喜歡吃的,她雖然廚藝差勁兒,但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seve
就搖頭笑着,說女孩子吃零食雖然很可愛,但是會發胖。
她不在乎。
兩個人在超市裏逛了很久,最後結賬的時候她掏出了許暮之的卡。
她當時是很随意地從他的皮夾裏掏出來的一張卡,他在旁邊看見了,就給了她另外一張,還說這張能防止刷爆。
如果在國內,她可能會有這個機會,可是在這裏,她連路線都無法準确辨認,更不要說去刷爆一張卡。
seve
卻在看見她手裏的卡後,略有驚奇,說,“charles哥哥對自己的女朋友真好。”
她笑了笑,沒太在意。
買的東西有些多,從超市出來後,seve
就替她拎着,她不習慣其他男人這樣對自己,可是seve
說他這是看在許暮之的面子上。
“……”好的。
她不知道,許暮之竟然有這麽多的小迷弟。
超市到家的距離有些遠,seve
就一直替她拎着,她還覺着挺不好意思的,倆人這怎麽也才第一次見,就讓這小朋友替自己幹苦力,說出去還以為她以大欺小。
抱着這種虧欠的心思,她和seve
閑聊天的時候都帶着尊敬。
前面還有轉角口就能到家了,她告訴seve
這點兒距離自己可以拎回去的,seve
卻在走過那個路口後,突然說眼睛下面好像有什麽東西很癢。
她湊過去,替他看了看,seve
一直說特別癢特別癢,她有點兒迷茫無措,只好替seve
輕輕撓了撓眼睑之下。seve
含笑地看着她,一臉得逞的模樣,她覺得很奇怪,問道,“還癢嗎?”
seve
說,“不癢了,謝謝。”
說完就走了,她還是覺着很怪異,seve
拎着袋子這時候又轉回來,遞給她,“到家了,你可以自己拎的吧?”
“嗯額……可以的,謝謝麻煩了……”
話還沒說完,seve
就轉頭走了。
這翻臉速度比翻書還快……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正這麽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一道銳利的目光直直向她刺過來。
她一僵,心有靈犀似的擡頭,果然就看見了正好下了車站在門口等她的許暮之,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她都能感受到許暮之壓抑的氣場,而偏偏這個時候seve
還帶着點兒挑釁,沖許暮之吹了個口哨。
他不是說要很晚才回來嗎?莫不是提前了回來?
喵了個咪……
她竟然被一個小屁孩兒擺了一道!
她灰溜溜地拎着沉重的東西走到許暮之的面前,嘆了一口氣,“這東西可真沉啊……”
許暮之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抱着手臂,很是冷傲地進了門。
她在後面不死心地說,“真的好重好重的……喂!喂喂喂!”
她在進門前轉過身瞪着那對面靠在門邊的seve
,露出了本色的seve
此刻沖她擠眉弄眼,雙指并攏,靠在了太陽穴,沖她告了別。
“……”
她心中狂叫,還是太天真了啊太天真了啊,色迷心竅的缺點什麽時候能改改?!
她欲哭無淚,将那東西扔在一邊,就蹦跶蹦跶地進了屋,“我今天和維拉學了牛肉炖土豆,雖然不太好吃,但是我覺得還行,下次我給你做好不好?”
許暮之脫下外套随意地扔在沙發上,聞言擡頭看她,“好。”
說完又低頭幹自己的事兒去了。
她就被冷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了。
絞盡腦汁了才說,“那……我就今晚給你做吧,擇日不如撞日?”
許暮之抱起了桌上的電腦走向書房,“好。”
無可挑剔,這樣态度真的無可挑剔,連一個讓她發脾氣痛訴不平等待遇的機會都沒有。
兩分鐘後她鑽進了書房裏,他擰着眉頭正在敲鍵盤,她一進去就垂頭說,“家裏沒有牛肉和土豆,冰箱裏什麽都沒有,好餓,怎麽辦?”
“訂個餐吧,”他頭也不擡,“剛剛已經訂好了,可能會等一會兒。”
“好……”
她站在那兒沒動,他見了,問道,“還有事兒嗎?”
要這麽明顯的冷漠她都沒能聽出來,就真不是個人了!而這個時候她要是真的轉身出去了,就不是她的風格了。
于是她故意搖頭,“沒事兒……”走到了門口又故意停頓了一下,接着一個轉身坐在了他的對面,“我剛想起來了,還真有。”
下一刻,她就開始抱着自己的腳踝,憋了一張哭臉,可憐兮兮地說,“上次在地鐵站的時候崴了腳,好不容易才好了的,誰知道今天出去後,又給崴了,好疼的……”
神婆白楚河說,男人在撒嬌的女人面前,最容易心軟了,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這撒嬌要是到火候了,是能成大事兒的!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不夠火候,或者火候偏了點兒,許暮之不僅不為所動,還能冷嘲熱諷,“是嗎?那你挺厲害的啊。”
“……”
她一咬牙,抓住他的電腦,抱在自己面前,問道,“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嗎?”
許暮之好像很頭疼,“電腦給我。”
她沒動,抱着電腦在那兒固執地和他對峙着,就賭他舍不得這麽一直冷着自己。
他站起身來,“我看看。”
“嗯?看什麽?”
“你不是崴腳了麽?”他那雙能将她看得透析的眼睛帶着笑。
“哦!”她突然想起來,“對!崴了!但是不嚴重……”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哪裏?”
“不用了……”她縮了縮腳,要怎麽告訴他,這只是一個謊言?
他也沒強制性的将她的腳抓過來,而是了然一笑,站起來,在她錯愕的目光中,很輕松地拿回了電腦,又回到位置上繼續工作去了。
她覺着自己鬥不過這只老狐貍,現在可是一直處于不利并且對不起他的狀态,絲毫沒有改觀,甚至讓她的愧疚心更甚。
她幹脆實話實說,“seve
說他的眼睛特別癢,可是他兩只手都提着東西,又是幫我的忙,我總不能不給他撓吧?要是換了一個女孩子對你這樣,你難道不會幫她嗎?”
許暮之冷冷地說,“我不會讓一個女孩子幫我提那麽多東西。”
“……”好的。
“可是我以為seve
是和你關系很好的鄰居小弟,也不知道你們倆是這種關系吶?我要是知道,我就肯定不會和他一起出去,更不會……替他撓癢癢,畢竟暮之哥哥才是我的心頭肉啊,我寧可傷着其他人,我也不能傷害我的暮之哥哥呀!”
這麽肉麻的話說得她自己一身雞皮疙瘩,誰知道許暮之還無動于衷,甚至平靜地接起了來自蘇助理的電話。
冷得她那叫一個孤獨,看着他旁若無人地接電話,只能讪讪地說,“那我……不打擾你了啊。”然後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她一個人在陽臺上看了很久的書,外賣是隔了很久以後才來,拿到外賣,她才發現那是單人份。
很明顯他已經在外面吃過了,這是給她點的。
晚飯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她應付了幾口就回房間睡覺去了。
這個時間睡覺是很早的,她的作息時間也不是這個時候,她就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裏面覺得不甘心,這事兒自己也算不上大錯特錯,幹嘛這樣對她吶?!
一腳踹掉了他的枕頭後,她再次溜進了書房。
進書房前她還是義憤填膺的模樣,進書房後看見許暮之的臉後,頓時就生不起來氣了。
要是白楚河在,肯定要罵她沒出息,沒骨氣。可她面對着許暮之,好像從來都沒什麽骨氣。
她将自己的睡衣扣解開了幾顆,露出若隐若現的風景,一進去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以身擋住他的視線,“暮之哥哥,我錯了,我以後見到他我就繞道走好不好?”
她被陷害了也很可憐的!
他無語,想推開她,她就徑直抱住了他,“你別生我氣了,我真知道錯了。”
他詫異之下伸手攬住她的腰,好笑地說,“我沒生氣,早就不生氣了,你先……”
“真的?!”說着她就開始扣好自己胸前的那幾顆扣子,早不說呢,真是!
許暮之:“……”
她從他腿上起來,笑嘻嘻地說,“那我先睡覺啦,你快點兒忙完了睡覺,晚安!”
說完風風火火地就離開了,走之前,還抱着他猛親了一口。
再躺上床的時候就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果然許暮之還是舍不得生氣啊!喜滋滋地翻了個身,就看見許暮之走了進來,她給他掀開了被子,“工作忙完了?”
“嗯,”他坐在床邊,替她理了理額邊碎發,“中午吃的什麽?”
“在維拉家蹭的飯,維拉說最近在試着做中餐,就叫我去試菜。”
還是這樣的狀态好啊,他這麽溫柔地問着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沒有刻意拉開距離的冷暴力。說起來,他好像還挺能自己消化那些負面情緒……
“許暮之,”她拉過他的手,墊在腦袋底下,“你……”
他“嘶”了一聲,“我記得,剛剛那聲‘暮之哥哥’叫得還挺好聽的。”
她嗔了他一眼,不肯叫,他在她頭底下枕着的手就開始撓起了癢癢,撓得她服了軟,連聲叫着,“暮之哥哥,暮之哥哥……”
她抓着那只作惡的手,一口咬上去,“無賴!”
他這才有了心思聽她說話,“說吧,想說什麽?”
“我以後要是回去了,想你了怎麽辦?”
他答非所問,“嗯,要怎麽辦呢?”
她瞪他,“那要是你想我了,會不會回去?”
他住的這個房子四周很安靜,白天可能都沒什麽車和人經過,更何況晚上,到了晚上的時候,房間裏靜得仿佛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響。
他在思考,她在等着他回答自己。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給不了答案,那個答案卡在他的心裏,彼此不說話的時候,她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良久,他才說,“會的吧。”
她頓時就笑開了顏,“你說的啊,我以後要是想你了,你可得回來陪我!”
他低頭給她掖好了被子,“睡吧,明天就送你去畫廊了。”
“好。”
莫斯科的這一家畫廊,其規模比她在西安見到的那個要大很多。
早上許暮之送她去畫廊的時候,她就特別緊張,直問他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規矩和禮儀,她一竅不通,是不是得裝裝樣子,蒙混過去?
許暮之就開着車,在她一個勁兒牢騷的時候,什麽都沒說,悠閑得就差點上一支煙,看看窗外的風景了。
這畫廊的高端性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生怕給許暮之丢人,讓別人以為自己是個對藝術一竅不通的白癡,說出去也挺好笑,大名鼎鼎的藝術家charles的女朋友竟然是個藝術白癡!
這樣想着,她的好勝心登時就“蹭蹭蹭”地往上冒,說什麽也不能給許暮之丢人吶?!
下車前她阻止了許暮之的動作,“不行,不能讓別人知道咱倆的關系!我先下,你後下。”
許暮之就像在看一個傻子,“上次咱倆是一起來這兒的。”
是哦。
她讪讪地說,“那這後門也走得忒明顯了。”
“我就喜歡給你走後門,”許暮之說,“下車。”
最後她還是讓許暮之別跟着自己一起進門,她覺着就算是走了後門,也不要太猖狂于自己走了這個後門,第一天上班就這麽高調,之後還有那麽長的時間,她還怎麽做人?
許暮之無語地靠在車門上目送她進畫廊,抽一根煙的時間後,他才慢騰騰地走進去。
她這交際能力還是不錯,至少這麽一會兒工夫,大家都能一口一個“小許”親切地叫着她。
雖然是他頭一天就打過了招呼。
她膜拜着那些壁上的畫,身邊那位經理給了她一個手冊,說有空了可以背一背上面的內容,以後客人問起來,至少也要應付得過去。
她翻了翻,俄語摻雜中文翻譯,滿篇的賞析,和高中時候上語文的閱讀理解一般,全是官方語句,看得人頭疼。
許暮之就在那前臺翻着賬本記錄,時不時那眼神兒就往那認真學習的人身上瞟。
還挺像那麽一回事兒。
也難為他的經理還得屈尊去教導一個白癡,開始他就當給她鬧着玩,也沒打算認認真真地讓她上任,可今兒一看,似乎她還真有那麽一點兒決心。
店長見狀,憂心忡忡地走過來,低聲問道,“許先生,那個招聘……”
店長是個好店長,一直在為畫廊着想,估計他也明白,要真靠那小丫頭片子,估計活動那天得搞砸,那麽多人的心血可就面臨白費了。
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那個學習的人,剛還誇她認真呢,這會兒就犯難地盯着那個手冊,哭喪着臉跟着經理。
店長也不是沒有考量,既然心中有了這個想法,卻還來問他,那估計就是覺着他這人為色所迷,愛美人不愛江山?
關于這個,他不打算辯駁。
他深思了一下,說,“看情況吧,萬一她能行呢?”然後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店長一眼,為許由光讨了個理,“再說了,也別這麽打擊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