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鐵骨铮铮,總有無法超越的人,越是信心滿滿,越是害怕跌落。

就像公布最後的勝利者是蘇挽的時候,她的心裏咯噔一下,那種落空的感覺,就像扼住咽喉,每次吸氣都要用勁兒才能咽下去,聽不清看不清,周圍的人都化作模糊的身影,而他們的聲音像是混在了一起,嘈雜,沒有辨識度。街道樹隔着路燈一排排筆直的站着,随風顫栗的葉子像極了每一次的信誓旦旦,看着沒有盡頭的路,不知道該通向哪裏。

他們都是模糊的,似乎只有自己才是清晰的,踩着高跟鞋,北辰漫無目的地穿過人群,現在的她,用頹廢兩個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幾個背着書包穿着校服的的學生談笑着從她身邊走過,他們曾經很嫌棄地戲稱那套校服防風防雨防色狼,護體辟邪保家園,而現在,卻回過頭,站在原地羨慕別人的青春。

其實,那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她從包裏摸出手機,自然而然地撥通了林亦馳號碼。

“喂,星星。”

當她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她愣了幾秒,吸了吸鼻子,說:“林亦馳……”

“你在哭?”

“沒有,就是有點難受。”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憋悶。

“北辰,你現在回家,我馬上就回來。”

“好。”

一直以來,他叫她全名的次數屈指可數。

林亦馳開門走進客廳,看着她一臉失落地坐着。

“我看清楚了,你就是個小孩。”他指了指北辰的腦袋,輕聲一嘆,“北辰,不管你承不承認,成功有可能是幻想,失敗才是社會,一直以來你太過于執着。”

片刻,北辰擡起頭笑了笑,“我知道,總想着自己是佼佼者,輸過一次絕不能輸第二次,可是,我盡力了,真的。我不難過了,就算……錯過了這次機會,他還是我奮鬥的目标,知道結果的時候不甘心,失落,林亦馳,到家後我想了好多,有時候看看自己的雙手,覺得它很神奇,或許就是因為我所追求的太過于急切,期望太高,才一時接受不了,現在已經好了。”

“每次跟你語重心長地講話都有種老了三十歲的感覺,終于懂事了。”

北辰搖了搖頭,說:“在上班期間因為一時不懂事沖了出來,這個情況還能挽救嗎?”

林亦馳舒坦地坐下來,翹着腿挑眉道:“因為某人不懂事沖了出來,害得我在上班期間也沖了出來,造成了一定的損失,這個情況是不是也要考慮挽救一下?”

北辰抱歉地看了看他,從包裏掏出錢包,雙手奉上,垂着頭恭敬地說:“林地主,我願意将我的全部積蓄充公來彌補您的損失。”

她原本想玩玩,沒想到林亦馳真的收下了她的錢包,她瞬間出戲,擡頭看一臉笑意的家夥把裏面的現金抽出來,随意數了數。

“這麽點錢,我都不好意思拿。”他不屑地甩了甩手中的現鈔。

北辰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接,“既然如此,就……”

在她快要觸到的時候,林亦馳把手一收,笑道:“少是少,也是一番心意。”

她的手在停在原地僵了僵,尴尬地縮了回來,雙手握在一起,臉上依舊是略顯僵硬的讨好笑容。

“我先給挽挽打個電話。”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站起身慢悠悠地朝着窗戶走去,林亦馳看着她的背影斂了笑容,拿着錢包的手也慢慢放下。

打完電話,北辰轉過頭明媚地笑道:“幸好她不介意……表情這麽嚴肅幹嘛?”

“沒。”他微微偏過頭。

☆、第 64 章

蘇挽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圖稿,她的雙手有些顫抖,表情惶然不安,就那樣定定地看着。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她瞬時晃過神,慌張地把畫稿塞進抽屜。

等看清門口的人,頓時松了一口氣,“張姐,你該敲門!”

“我敲了,你沒聽見。”張姐走了進來,“怎麽臉色這麽差?”

蘇挽低下頭,仍然心魂不定,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眼,說:“張姐,這樣做不好。”

張姐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這樣的一個機會為什麽要給一個新人?對你來說不公平,這裏一開始要是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不是說努力就會有回報嗎?你努力了這麽多年,這個報酬是理所應當的,身價,知名度是對一個設計師最好的肯定。”

蘇挽閉上眼,微微皺眉,“可是我心裏……”

“當初我丢了工作,是你給我提供的崗位,那時候我就在想,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兒怎麽會做事這麽穩重認真,讓我這個長輩都覺得很踏實,後來工作久了,才發現你真的很努力,再厲害的新人都抵不上你這麽多年的付出,所以,不要覺得愧疚,這是HC欠你的。放輕松些,過幾天要還有一場晚會和節目的專訪。好了,開心點。”

蘇挽嘆了口氣,默然地看了看辦公桌上立着的那張照片,慢慢握緊了雙手。

勝敗乃兵家常事,越是屢戰屢敗就越要屢敗屢戰,北辰捧着文件夾站在公司大樓下,仰頭望去,她微微一笑,讓一切繼續。

三天後的晚會,蘇挽代表HC出席活動,她一身黑色禮服,披了件小西裝,手裏拿着一個白色的包,看上去既端莊又不失女人的魅力。

原本作為壓軸出場的林亦馳卻沒有到達活動現場,卻出現在活動結束之後的舞會上。

蘇挽脫下披在肩上的小西裝交給服務生,看到林亦馳的瞬間,她有些愣神,只是片刻,便露出笑容,端了兩杯酒朝着他走了過去,把其中一杯遞給他。

林亦馳從容地接過酒杯,把酒杯微微往前一送,蘇挽心領神會,與他輕輕碰杯,落落大方地喝了一口,林亦馳看着她笑了笑,也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林大老板最近大概是很忙吧?”蘇挽問道。

他點點頭,“是挺忙的,不過蘇總監應該也挺忙的。”

蘇挽笑了笑,“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接下來就是學習任務了。”

“哦?我也聽說了,恭喜你了。”

“沒什麽的,我……”

“這裏有些吵,我們去樓上。”

蘇挽驚喜笑道:“好啊。”

推開三樓的落地窗,是一片植物園,上方有玻璃罩着,又足夠溫暖,所以植物園裏的花草依舊生機勃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還在飄着小雪。

“這玫瑰開得好漂亮。”她蹲下身,輕輕嗅了嗅玫瑰的香氣。

林亦馳緩緩走過來彎下腰,伸手毫不留情地摘了一朵下來,蘇挽詫異地擡起頭,這時他把這朵花戴在她的頭上,那是她頭一次見他對着她那樣笑容,溫柔的像是春風拂面,一時間,她都快迷失自己。

“這花确實好看,但它不屬于這個季節。”他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幾步,“還給她吧。”

蘇挽滞了一會兒,站起身,微微揚起頭,問道:“什麽?”

林亦馳轉過身向她逼近,“把屬于北辰的都還給她,不管是以前的大賽第一還是現在的學習名額。”

蘇挽驟然睜大雙眼,慌亂往後退了兩步,被地上的藤蔓絆住腳,跌坐下來,她雙手撐着地,擡起頭,此時的林亦馳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極力搖頭否認:“我沒有我沒有……”

林亦馳對着她攤開雙手道:“其實蘇挽……你從頭到尾都不一定會輸,你從來都沒有和她真正地較量過,北辰或許沒你想象中那麽厲害,但是現在,你輸定了。”

雖然這個溫室足夠溫暖,但此時的蘇挽卻覺得那層玻璃形如虛設,而玻璃外的寒風暴雪打在她的身上,無比刺骨,無比寒冷。

“你怎麽會知道……”她木吶地問着。

“你是說那場比賽?我看到了,蘇挽,我親眼看到你賽後把她的入場證扔進了垃圾桶。”他冷笑道,“如果知道有今天,那個時候我絕對不會包庇你。”

那時候,他以為失去一場比賽對北辰來說不會有影響,她能有別的選擇,但對于蘇挽,或許再沒有機會。

“怎麽會?怎麽會……”

“蘇挽,我希望你能在專訪上自己承認,不然,我有的是辦法。”

有的是辦法,蘇挽渾身一顫,狼狽地撐起身子,滿腦子想着逃離這個地方,她不敢去看面前的人,她以為,至少給林亦馳留下的仍是那個善良溫柔的蘇挽,多可笑,早在六年前他就把她給看透了,陰暗的蘇挽,不擇手段的蘇挽……

她倉促地離開,林亦馳緩緩轉身,看着她離去的背影。

第一次,她那樣不顧形象,哭着從舞池中央跑過,跌跌撞撞地沖出去,不在乎別人詫異的目光,不在乎別人不滿的言語。直到站在室外,她才明白,寒冷不是惡劣的天氣,而是心。

她急切地翻着包裏的車鑰匙,可是卻怎麽都找不到,最後把包裏的東西統統倒了出來,蹲在雪地上翻找,還是找不到,她的情緒像是崩潰了一般大聲哭了出來。

聽到哭聲,過路的婆婆急忙走過來,解下自己的圍巾圍在她的脖子上,“小姑娘這下着雪你怎麽穿得這麽單薄,快別哭,怎麽了這是?要不要去醫院?”那條圍巾并不好看,甚至有些土,但卻很溫暖。

蘇挽抽泣着擡起頭,“我找不到,我找不到了。”

“什麽找不到了?你要找什麽,我幫你找。”

她使勁搖了搖頭,眼淚不斷從眼角流出,婆婆輕輕撫了撫她的背,柔聲說:“沒事,別哭啊,這下雪天先別在外面呆着,前面有個……”

蘇挽凝視着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突然想到自己的外婆,學美術很花錢,那筆花費不是她這種家庭能支撐的,當全家都都勸她放棄的時候,只有外婆讓她堅持下去,她只有努力才不能辜負這份期待,然而或許是太努力了,連外婆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直到今天,她都還沒來得及實現那場畫展,以後,也許也不會有了。

蘇挽開着車,目視着前方,淚水模糊了視線,沮喪,無助,害怕,她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或者說是百味雜陳,看來來往往的每個人,看他們嘴角咧到天際,似乎在嘲笑她有多愚蠢。

将車停靠在公司樓下,蘇挽抹了抹眼淚,大步走了進去。透過設計部的門依稀可以看到微弱的燈光,她輕輕将門推開,裏面的人應聲轉過頭,她就那樣握着門把,靜默地站在門口。

“挽挽,你怎麽了?”北辰放下手裏的筆,跑過去拉住她的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蘇挽的眼眶紅得厲害。

蘇挽看了她一眼,擋開她的手,徑直走進了辦公室。

北辰也跟着進去,看她頹然地坐着,這樣的蘇挽她是第一次見到,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打擊一般,那種神情像是被世界所抛棄,讓人看着就難受。

“挽挽……”

“你怎麽還在?來看我笑話對不對?沒錯!我完了!我完了!”她吼着把辦公桌上的文件統統扔到地上。

“什麽意思?”北辰疑惑道,“你到底怎麽了啊?”

她低下頭笑了笑,“為什麽要讓我遇見你,如果不是你就好了,如果不是你就不會這樣……”

北辰大步走到她面前,有些生氣地說:“蘇挽你能不能別這麽說話,我做錯了或者有什麽不對你直接說啊,這樣算什麽?”

“還記得那場全國美術大賽嗎?初賽之後,我們一起坐老師的車回來,你下車的時候不小心把入場證丢在車裏,我看到了,我親眼看到的,但是卻沒告訴你而是在第二天決賽之後就把它扔了,你說得對,我需要錢,我需要一大筆錢!”

北辰似乎是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凝視着她。

她打開抽屜,拿出那張設計圖,放在桌上,“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對,我抄了你的作品,但是你不必擔心,馬上,這些都是你的了。”說完,她徑自笑了起來。

北辰偏過頭,閉眼深深吸了口氣,顫抖着拿過桌上的設計圖,“蘇挽,抄襲,是對一個設計師來說最大羞恥!”她用力将那張設計圖甩在蘇挽的臉上。

蘇挽微微側過頭,自嘲似的說:“對!我是羞恥!你以為我不難受嗎?你知道我有多不安多忐忑嗎?北辰,所有人都對你好,我呢?我只能靠自己!”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誰對你不好!我們不是朋友嗎!”

“你們才是朋友!”

蘇挽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相框狠狠往地上一砸,粉碎的玻璃彈起劃傷北辰的眼角,她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蘇挽,看着那個曾經害羞文靜的蘇挽,膽小腼腆的蘇挽,笑起來溫暖人心的蘇挽,然而這一切的美好,就像這個玻璃相框一樣,支離破碎。北辰最終默然地點頭道:“沒錯,你就一輩子這樣吧。”

北辰走了,辦公室裏安靜得出奇,微弱的燈光照着地面上支離破碎的相框,每一塊破碎的玻璃都泛着光,她蹲下身,撥開碎片,拿起底下的照片,照片上的每個人依舊笑得如此美好,她翻過照片,在照片的背面寫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dear my friend:希望我們都能實現各自的夢想。

眼淚滴落在照片上,她捂着臉哽咽,終于泣不成聲。

☆、第 65 章

第二天,蘇挽來到時裝節目錄制現場,她的眼睛仍然有些腫,面色也有些蒼白,不過上妝之後很好地掩住了,看上去倒是精神了點。

所有都準備就緒,她走到臺上,坐在主持人對面。

前面的訪談進行得很順利,中間稍事休息,她知道下半場的訪談是逃不了的,她要面臨的是災難,一場于她來說身敗名裂的災難,沒有辦法逃脫,他有的是辦法,這句話不只是說說而已,她知道的,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開始錄制,她深吸一口氣。

“蘇小姐,聽說你與北辰小姐在讀書時候就是競争對手,對于這次再次取得勝利,有媒體報導說你們因此不和這是真的嗎?”

蘇挽雙手緊握在一起,“其,其實……”她欲言又止,看了看臺下坐着的觀衆,手心開始出冷汗。

想起幾年前,她作為一個新人設計師受邀以嘉賓的身份參加一個小規模的頒獎典禮,那時候,臺上沒有這麽璀璨的燈光,可以讓整個人變得絢麗奪目,可是,僅僅是那樣一個舞臺,站在上面的她依舊緊張得雙腿發抖,她不停交換重心,為的是不讓臺下的人看到她的怯弱。

之後,為了使自己不笑得那樣僵硬,她開始每天對着鏡子笑,練習自己該在公共場合所表現出的笑容,練了很久,才能像今天這樣體面地站在這樣美麗的臺上。然而此時此刻,她渾身都在發顫,不是緊張,也不僅是害怕,而是恐懼。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然而現在的一切都将付之東流。

“其實,我與北辰在上學的時候就鬧過矛盾,是因為一場比賽,我……”

臺下突然騷動起來,目光都看向上場口,蘇挽也順着看過去,只見北辰捧着一束鮮花朝着她走過來,她緩緩站起身,北辰把手裏的花遞給她,蘇挽還沒有反應過來,北辰抱住了她。

蘇挽僵硬地捧着花,任她抱着,迷惘地看着前方。

“你,來幹什麽?”她輕聲問道。

北辰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總覺得該來。”

她放開蘇挽,主持人随機應變,叫兩人一同坐下,她笑了笑,看着依然懵着的蘇挽,說:“其實讀書的時候,再好的朋友都會發生一些矛盾,不過沒什麽大不了的,吵吵嘴而已,現在想想還挺好笑的。”

“那麽在您看來蘇挽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呢?”

“她啊……”北辰低頭笑了笑,說,“在我眼中的蘇挽一直都是一個恬靜的女孩兒,其實她比誰都要細膩,比誰都要敏感,比誰都要不甘心。”

主持人點了點頭,“那還真是跟現場的蘇總監不一樣呢,兩位果然是……”

接下來的訪談蘇挽基本沒說什麽話,直到最後結束之際,她突然站起來,說:“我今天想宣布一件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她笑了笑繼續說:“我要退出這個時尚圈。”

北辰轉過頭凝視着她,主持人疑惑問道:“蘇小姐的事業如日中天,為什麽這麽突然下這個決定?”

“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是做一名畫家,而不是設計師,說到突然,其實成為設計師才是一個突然的決定,那時候不明白,以為只要越來越貼近她就能得到什麽一樣,最後,卻發現自己越走越偏。”她轉身抱住北辰,“對不起,還疼不疼?”

“不疼了……”

訪談倉促結束,北辰和蘇挽走出錄制大廳,走廊上,施航靠在牆邊,看着她們的方向。

他走上前,拍了拍蘇挽的肩,看向北辰,說:“我們需要談一下工作上的流程。”

“那你們先談,北辰,我晚點給你打電話。”

北辰點點頭。

兩人來到附近的咖啡廳裏,施航拿出一份文件交給她,說:“這次的學習是三個月的時間,蘇挽的名額被革除,公司決定讓你去。”

“你是怎麽知道的?”

“她昨晚上打電話跟我說了,這次我也會一起去。”

北辰擡起頭,“可是你這麽忙……”

“我怕你消失不見。”他苦笑,“所以我會陪你一起去。”

施航的話一直萦繞在耳邊,她心事重重地打開房門,林亦馳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她進門的身影。

北辰嘆了口氣,坐到他的身邊,從包裏拿出那份文件,“林地主,過兩天我就要去英國了。”

“要去多久?”

“三個月。”

“三個月啊……”靜默了一會兒,林亦馳突然握住她的雙肩,認真地說,“北辰,我等不了你三個月,我只等你七天。”

“七天?”她似懂非懂地說着。

“沒錯,就七天。”林亦馳一笑,往沙發後面一躺,“早知道就不多此一舉了,蘇挽想去就去,你就乖乖呆在這裏不就好了嗎?算了,你也不是那種能乖乖呆着的人。”

之後,兩人沉默不語。

兩天後,北辰收拾好行李,獨自一人前往機場,林亦馳像消失了一樣,自那晚之後,就沒見到他。

施航在機場門口看到吃力搬着行李的北辰,急忙大步跑過來一手拎起行李箱朝機場裏面走。

抵達英國後,先在酒店裏休息了一天,緊接着就是要見Allen,施航開着車,北辰雙手緊緊握着安全帶,目視前方。

“怎麽了?”

“有點緊張。”她拍拍胸口。

施航笑道:“別擔心,我會和你一起。”

她呼了口氣,“沒事了沒事了。”

懷着緊張而又無比激動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門鈴,那種期待地要跳起來的心情讓她有些不安,施航抓住她不知該往哪放的手,對着她溫柔一笑。

門開了,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帶着一副金框的眼鏡,一臉慈祥地與他們打招呼,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屋。

北辰驚喜地差點忘了自我介紹,幸虧有施航。

Allen正在用縫紉機縫制衣服,他笑着說:“你就是北辰?你好。”

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您會中文?”

“哈哈哈。”他搖搖頭,繼續用不标準的口音說,“我的中國朋友教的,中文很難,我學了好多年了。”

“原來是這樣。”

兩人聊得很投機,施航放心地離開。之後,Allen給她看了他保留下來的設計稿以及成品的衣服,并講述了他的設計理念以及每一個作品的故事,精心設計出的作品不是一件死物,它們都各有各的故事,這才是真正的靈感。

Allen泡了杯咖啡給她,說:“北辰,我不會教你如何去着筆設計,而是要去感受身邊的人事物,把富有情感的東西溶于衣服裏才是真正的設計。”

這就是泰鬥級別的設計師,他設計的每一個作品,他的每一句話,都讓人受益匪淺。

知道施航來接她,她才意識到原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之後的幾天對于北辰來說實在是每天都充滿驚喜,只是,随着時間的流逝,越是到後面,她的心情也越來越奇怪,有時會偶爾發會兒呆。很顯然,Allen也看出了她有些心不在焉。

“北辰,你的夢想是什麽?”

她恍然回過神,笑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您都是我的夢想。”

“真是榮幸,世界上有很多的人,他們有遠大的夢想,但是即便到最後也沒有實現,但他們依舊努力,就算沒有實現卻仍然快樂。”他指了指身前的縫紉機,“夢想不僅僅是用來實現的,它也是用來溫暖,照亮,和相信的。”

北辰笑了笑,“您說得對,如果不是因為它,我怕沒法堅持到現在。”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的中國朋友,他的回答和你很像,我曾今問過他一樣的問題,我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麽,他說,是一個人。”

北辰不解地問道:“一個人?”

Allen點點頭,說:“他一直等着一個人回來。”

“他等着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說那個人很優秀可偏偏英文不好,希望我能學會一些中文,有朝一日見到的時候那個人也不至于為了語言不通而手足無措。”Allen頗有深意地笑了笑。

北辰不可思議地笑道:“那個人英文不好所以要您學中文?這真是一個……”

“真是一個很荒唐的請求,那時候我也這麽認為,不過,我猜當初他也沒想到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那個人可以與我溝通無阻。”說完,他沖着她了然地笑着。

北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還說那個人喜歡發脾氣,總是吵吵鬧鬧的,但畫畫的時候比誰都要認真,他說那個人從小就有一個夢想,就是能見到心目中的偶像,他說那個人迷了路,他找不到了,只好站在原處等她,這一等,等了好久……”

她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笑意,“您的……中國友人是?”

Allen笑眯眯地說:“他從幾年前就開始聯系我了,一開始我沒見他,哪想到他那麽執着,禁不住他這股毅力,和他見了面,沒想到,這一見就是六年的交情,前不久,他向我拿了HC公司的設計稿。我一直想着他口中那個女孩兒到底是怎樣的人,果然沒讓我失望。”

“林……林亦馳?”

Allen笑眯眯地點頭。

施航接她回酒店的路上,她一直側着腦袋看着窗外的風景,什麽都不說,前幾天她都會叽叽喳喳地講上一路,像得到禮物的孩子,這樣的沉默讓他心裏不安起來。

吃飯的時候,施航碰上了幾個商業上的好友,北辰先回了房間,她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她回過神,剛打開門,施航便緊緊抱住了她,身上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推着她連連後退,最後被壓制在床上,無法動彈。

“施航你喝醉了。”

然而此時的施航想什麽都聽不見一般,俯身下來,越來越近,僅在要觸到的瞬間,北辰扭過頭,“施航你不會的。”

僵持了一會兒,施航敗落地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說:“我不會,你說得對,就算遍體鱗傷也不會,北辰,不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走。”

北辰伸出手輕柔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你醉了,睡一會兒吧。”

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房間裏只留下平穩的呼吸聲,等他睡着之後,北辰輕輕将他推開,替他蓋上被子,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在床頭櫃上。

關門的聲音響起,床上的施航緩緩睜開了眼,他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盒子,打開,裏面靜靜地躺着那根項鏈,那根項鏈上的星星缺了一個角,卻仍然在燈光下閃着光芒。

他把項鏈從盒子裏拿出來,坐到窗臺上,拿出手機撥通了林亦馳的號碼,“你贏了。”

放下手機,看着窗外無比美好的夜景,一個大男人握着那根項鏈哭得像個孩子。

北辰拖着行李箱走出機場,不遠處,林亦馳穿着好看的大衣,冬日裏的陽光柔柔地打在他的臉上,此時,他笑得那麽溫暖,溫暖得像要把這滿地的積雪都融了。

他知道她一定會放下手裏的行禮,不顧一切地跑向他,而他會張開雙臂,緊緊把她擁入懷抱。

“林亦馳,我為了你放棄了夢想。”北辰仰起頭哭了起來。

林亦馳捏了捏她臉上的肉肉,“謝謝你,實現了我的夢想。”讓我等到了你。

就這樣,一個哭一個笑,緊緊相擁。

原來最終不是你的夢想成了我的夢想,而是在潛移默化中,你,成了我的夢想。

作者有話要說: 等等還有一篇小番外~

☆、番外一

“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一聲聲嚎叫從電話裏傳來,“北辰你再說一遍,我是不是在做夢呢!剛才好像出現了幻聽。”

北辰笑了笑,用堅定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你沒有出現幻聽,我說,我要結婚了,和林亦馳。”

電話那頭突然沒聲了,過了好久,震耳欲聾的喊叫聲響了起來,北辰趕緊拉開手機。

“好!什麽都別說了,我來找你,就現在,你好好在家裏等我!”

嘟——

北辰望着手機無奈地笑了。

鄭朵果真是雷厲風行的标杆,說來就來,那叫一個速度。

不過,似乎她還有恍惚,一進門再次向北辰确認了一遍真實性。

這一次,她到沒顯得那麽意外了,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拉着北辰的手坐到沙發上,“果然還是被他這只老狐貍給追到手了,我早說了吧,那孫子對你居心不軌!那只陰險的老狐貍……”

鄭朵一會兒狐貍一會兒孫子地叫,叫得不亦說乎,勢必要偷偷摸摸報上次猴子和孫子之争的仇。

“好啦,其實他挺好的,你就別損了。”北辰滿臉幸福地說。

“這婚還沒結呢,就開始護短了,我告訴你,這可不行,男人吶,不能寵着,特別是像林老狐貍那樣的男人,走到哪兒都有年輕的小姑娘前仆後繼地貼上來,你要是不好好管管,難保會被哪個年輕小姑娘勾搭上,所以為了以後幸福的日子,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嗎?”鄭朵沖她眨眨眼。

北辰揚起腦袋想了想,癟着嘴搖了搖頭,鄭朵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眯了眯眼,“首先,想要風流一定要有錢,所以北小辰,你要想辦法把他的所有□□以及密碼弄到手,掌控資金大權,我可得告訴你,要是他連這個都不肯給你的話,千萬不要跟他結婚,知道了嗎?”

“一定要這樣做嗎?”

鄭朵啧了一聲,拍拍她的肩,“他要是真的愛你,一定會交給你的,他要是敢不給你,哼,那麽這個人就不信任你,照我說的做,一定沒問題。”

被她這麽一鼓勵,北辰也不知道怎麽就忽然熱血沸騰了起來,“好,那我試試!”

“幹得漂亮!”

鄭朵笑得很開心,不,極為開心,她當然開心了,陰謀得逞,終于可以來點實際性的報複了。

“可惜我結婚的時候你沒有回來,沒能做我的伴娘,現在你要結婚了吧,我也做不成你的伴娘了,不過,能親眼看着你嫁給自己愛的人,那樣就夠了,北小辰,我有預感,這次是真的,你會很幸福。”

北辰微微低頭笑道 :“嗯,我也有同樣的預感。”

“林老狐貍雖然有時候牙尖嘴利讨厭得很,但真的是一個靠譜的人,他對你是真的好,慶幸你選了他。”

“嗯,有一個人,他能包容我所有的過錯,我慶幸沒有錯過他。”

兩人深有感慨地聊了很久,一直到下午,鄭朵再三強調了□□和密碼這一大事之後才安心地離開。

林亦馳春光滿面地回到家,往客廳瞧了瞧,沒見着人影,于是匆匆忙忙打開卧室的門,看到床上若有所思的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他走了進去,坐在床邊,好奇地問道:“在想什麽呢?”

“嗯……”北辰看向他,又猶豫地搖了搖頭,繼而又看向他,“你,你的……”

林亦馳好笑地捏捏她的臉蛋,“到底想說什麽,支支吾吾的。”

北辰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把,把你的錢包給我看看,我就看看。”

“錢包?”他乖乖地拿了出來。

北辰正要去接,他突然使壞地收回來,露出邪邪的笑容,“給我親一個就給你。”

還沒等北辰開口,他就自作主張地親了上去,本來只是想捉弄一下她,可是,這個味道,這個吻,他等了太久太久,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了。

扔掉手裏的錢包,一手抓住北辰揮舞的爪子,一手托着她的腦袋,不顧她的反抗,深深地吻着,似乎怎麽都不夠,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緊貼着北辰軟軟的身子。

吻了很久,林亦馳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北辰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是受到驚吓的小兔子,兩人都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