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雲姑娘遇刺身亡!”冼南歸大驚之下,拍案而起。

“大人,是真的。昨夜有刺客潛入,十多名獄卒也無一生還。”師爺神色嚴謹道。

冼南歸畢竟也是經過大事的,很快便鎮定下來,道:“一切照舊,吩咐下去,所有囚車及時送到刑場,午時三刻準時行刑。切記,派人嚴守刑場周圍,決不允許出任何差錯。”

江湛把她葬在了雲家廢宅的庭院中,畢竟那是她的家,葉落歸根呀!

在她的墓碑上他卻不知該寫什麽,因為她畢竟不是他的妻子,到死也不是。或許就是因為這個遺憾,他才會永遠的想念她,牽挂她。

他并沒有留下來,第二天他便離開了。

惦記她,是在心裏頭。祭奠她,是每天每時每刻的事。

她死了,他也難再活下去。他卻依然活着,也許只是為了讓她安心,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他以清醒的痛苦去惦念他心愛的女子,想着和她一起度過的日子,想着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想着她如花的笑靥,銀鈴般的聲音。

雪衣趕來時已是六日之後了。她本以為有人會救她的,她本以為表哥或許會留情的……她卻沒料到能救她的人也懷着同樣的想法,她卻沒料到她并沒有死在表哥之手。

在那個充滿了孤獨和凄清的陌生大宅子中,她找到了那一處孤墳。

“君之去後,彈指經年。年年此夜,碧海青天!昔君與我,有影皆雙。我有疑豫,我搉君商。我有豪情,君悅君賞。我唱君和,我瑜君埸。今我失君,形影彷徨!”

她不禁動容了,在她讀完墓碑上那首詩後。

她本是帶着滿腔悲痛和悔恨來的,但此刻卻變成了羨慕和歡欣!

雲姐姐,她死的應該很安詳很滿足了吧!這是多麽深沉的情多麽濃厚的愛呀!有的人拼盡一生也不曾得到過,甚至不曾憧憬過,而她卻得到了,她該是多麽幸運啊!

如果自己死了,那個人也會這般思念她、記挂她,那麽她該是死而無憾了。短短的一首詩中,傾注了多少感情和無可奈何的惆悵與不舍呀!

那個有情人是誰?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看到了他的名字:原平。

原平師兄,就是江湛。

她一下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在熱鬧的大年夜裏,別人都在歡慶團圓時他孤身一人坐在園中撫琴,怪不得他年紀不小了卻一直未娶,怪不得他的笑容背後總隐藏着一絲難以覺察的哀傷,怪不得他眼中總有一抹無奈的蒼涼……

原來都是因為他愛她,而她卻身陷青樓,兩人不能在一起。

可是他那麽大本事為何不去救她?她那麽聰明為何不自己逃走?報仇,對了,她要隐藏身份,為了報仇,所以她不願離開那個地方。

如果她不願,那麽即使他是皇帝也沒有辦法的。片刻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想清楚了,她本就冰雪聰明,所以很快把這件事想的透透徹徹了。

雲姐姐報了仇之後,原師兄才可以和她在一起,而報過仇之後她卻要死了。她本來可以讓他幫自己呀,因為他愛她,所以一定會為她做任何事,而她似乎并未告訴他讓他幫忙,一定是不想連累他吧!

她與雪璎本是姐妹,心意相通,所以隔着生死輪回,竟也将她生前的心結一一解開了。

想到這些時,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忽然她聽到了一個聲音,寒風中隐隐傳來一個哀婉凄絕的聲音:“阿璎,阿璎,阿璎……對不起,大哥來晚了……”

是誰,發出這樣令人心碎的呼聲?她回過頭去,卻見一個衣衫整潔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奔來,他的衣袂在寒風中蠟蠟作響,他的發絲飄發如花。

是他,雲玥。兩年不見,他變了很多。憔悴了不少,他的一條腿似乎有些微跛,所以奔跑起來有些不穩。

唯獨沒有變的是那雙眼睛,寒冷如冰卻又溫柔似水,依然那樣純真、明澈,不含一點雜質,似乎能給人帶來溫情和希望。

只是很少有人看到這一點,人們通常只看到的是寒冷和無情。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那樣殘忍的殺了她的家人,卻又為何對自己那麽好,那麽好。

雲姐姐,我該怎麽對你的大哥呀!

她別過頭去以手掩面繼續哭泣,她哭的不是雪璎的死,是她與原平的愛的悲劇,是自己未得到這樣一份真情的傷感,是不知如何對雲玥的無奈。

他跪在雪璎的墓前無比悲痛,他默默的流淚,默默地忏悔,默默的求她原諒。從此他的心裏又多了一份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