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明明能夠救她,但卻沒有救她。

他悄然走開是因為她們的話刺痛了他的心,他無法聽下去,更沒有勇氣出來了。

他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偏偏有着一顆柔弱的心。所以他最致命的弱點便是傷心,無論多重的傷他都不會倒下,但是只要有人傷了他的心,他便會無力地倒下。

看到雪衣在哭泣,他的傷痛更加無可抑制,內心的愧疚與自責又死灰複燃了。他在流淚,無聲的哭泣。無聲之泣最為傷情。傷情總是癡心人。癡于道者無拘束,癡于劍者殺性大,癡于情者思難忘。

雪衣在哭,是為了自己。

兩年前在雪地裏,墨夷找到她時,她暗自發誓從此不在冼南歸面前出現,對他的感情已經冰封。

然而卻終究無法忘記他,也放不下他。

洛迦使團離開時,她求墨夷給她兩年的時間來處理一些私事,他竟然答應了。現在想她的時間不多了,只剩下兩個月。

如果在這段時間裏不能對自己的感情做個了斷,那麽她将怎能安心的離去呀?

一時間越想越傷心,哭的是肝腸寸斷,到後來連眼淚都流幹了,怔怔地坐在地上出神。

過了很久,她才回過神來。一看雲玥,不覺吃了一驚。

他不知何時竟已暈倒在地上,或許是急痛攻心吧。

她站起來走了過去,他仰面朝天,眉間似乎鎖着無限悲苦,蒼白俊秀的臉上覆着幾縷散發。

雪衣心裏忽然“咯噔”一跳,她無意中看見他鬓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縷縷白發。

雲玥給她的感覺和雲雪璎給她的感覺一樣,有些溫暖又有些親切。這種奇異的感覺是從第一次見到就開始有的。

不同的是對雲玥她卻始終無法将毓家的滅門之仇釋懷。

但他總算對他的妹妹還有幾分親情,算有可取之處吧!

雪衣嘆了口氣,蹲下身來輕輕推了推他,“喂。醒醒啊!”怎麽沒有反應啊?她心裏有些着急了,眼看着夕陽西下了,這個宅子顯然荒廢已久了,到了晚上一定很可怕的。

但是又不能把他扔在這兒吧!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片已沉積填平的小湖,湖上跨着一座石橋。

這兒荒廢的房間是有不少,只是她不敢進去。所以費了好大勁,把他連拖帶扶弄到了橋上,讓他在橋欄上坐着。

看來,他若不醒,只有陪他在這個鬼地方呆一夜了。

到了夜晚時,霜重露濕,寒氣襲人,她冷的牙關輕撞,微微地顫抖起來,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去,後來漸漸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卻見橋下幹涸的湖中,水漸漸漫了上來,直到與湖面齊平。

然後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似乎隐約傳來人們的歡笑聲,孩子們追逐打鬧的聲音。

為什麽不見人呢?正在這時,一個人從湖中冒了出來,是個華衣中年男子,他的胸口竟插着一把匕首,而他看上去竟似什麽事也沒有。

接着冒出一個美麗的羽衣女人,她忽爾轉身,卻見她的背上竟有好幾處被長劍刺穿的傷口。

她重又轉過身,臉上帶着甜甜的微笑。

湖水咕咚咕咚的,不斷有人往外冒。

有的人出來時天靈蓋已碎,腦漿都流到了臉上。有人提着自己的頭,獰笑着冒了出來。更有不計其數的殘肢斷骸跟着一柄冒了出來。

那些人中男女老幼都有,最先冒出的兩人中間站了一個男孩子,有**歲大,舌頭伸的老長,快垂到腦前了。

湖面上頓時陰氣森森,那水,那哪裏是湖水呀?分明是血,全是殷紅的鮮血呀!人群忽然似炸開了一般,他們在湖面上狂叫、亂竄,“我們死的好冤啊!”“冤枉啊。”“誰來為我報仇呀?”

……

他們發出各種凄厲怪異的哀嚎聲。

她還在橋上,而雲玥依然靠在那兒睡着。

那個羽衣女人過來了,還有那個胸口插着匕首的男子,那個舌頭伸的老長的男孩,他們朝這邊飄了過來。

她吓的骨頭都軟了,他們是人還是鬼呀?

那個女人笑着伸出手道:“我的孩子,你終于回來了!”她的指尖幾乎要觸到她的面頰了,她的指尖寒氣森森,她感到毛骨悚然,大聲尖叫起來。

她想要逃,卻發現渾身無力,動也動不了,回頭一看,那麽多人獰笑着朝她圍了過來。

她大叫:“求求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但是她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喊,卻根本發不出聲音來。那些人渾然不理,依舊朝她飄了過來。

周圍頓時充滿了一種詭異、恐怖、血腥的氣息。

她抱着頭大叫:“走開,不要過來。”最後“啊”的一聲尖叫,心膽欲碎,猛一擡頭發現哪兒有人,那只伸向她的手竟是白森森的骨頭。

再一看,那些人卻一下子都變成了白森森、陰氣溋溢的白骨。他們依舊高叫、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