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雲氏一族就這麽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了。
雲家的血案初時還有人查過,但是都沒有什麽線索,漸漸的也就随着時間的流轉被人們淡忘了。
武德元年,改邢州為邢州總管府,管邢、溫、和、封、蓬、東、龍六州。邢州領龍崗、堯山、內丘三縣。
武德四年,平窦建德,罷總管府。割內丘屬趙州,仍省和、溫、封三州,以其所領南和、沙河、平縣三縣來屬。其後又立任縣。
武德五年,割趙州之內丘、柏仁來屬。
天寶元年,改為钜鹿郡。
乾元元年,複為邢州。
舊領縣九,戶二萬一千九百八十五,人口九萬九百六十。
天寶年間,戶七萬一百八十九,人口三十八萬二千七百九十八。
在京師東北一千六百五十五裏,至東都洛陽八百五十七裏。
歲月荏苒,毓敏中一家來到邢州已經快六年了。
毓府的花園裏有一座精致的小亭子,叫做怡心亭。
小亭外的石階上,一個粉雕玉砌、梳着雙丫髻的小女孩抱膝而坐,呆呆的望着園子裏草木凋零的凄涼景色出神。
她穿着一襲嫩黃的繡花裙衫,像所有同齡的千金小姐一般華貴考究,頭頂的雙髻用同色的緞帶紮着,發髻裏點綴着幾顆小小的珍珠,在午後陽光下閃耀着細碎的光芒。
齊眉劉海下一雙眼睛點漆般黑亮澄澈,像是挂着露水的晶瑩紫葡萄。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見她坐在那兒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雪兒!”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阿娘!”小女孩擡起了頭,立刻站了起來。
一個身姿娴雅溫柔可親的貴婦在一個丫鬟的陪伴下施施然走進了園子。
“淡如,去廳裏拿兩只墊子來。”貴婦人柔聲吩咐道。
身邊的丫鬟福了福身,轉身去了。
“阿娘,您怎麽來這兒了?”小女孩仰起頭道:“大夫說了,您的身子不太好,應該多休息,現在深秋,園子裏陰冷潮濕,您不該來的。”
她看上去五六歲的年紀,但是說起話來卻是有板有眼,完全一副懂事的小大人樣子。
身披月白色雲紋披風的少婦被她給逗樂了,低下頭摸着她的小腦袋道:“你這個小丫頭,居然學會你爹爹的腔調了?也來教訓阿娘?”小女孩忙道:“雪兒不敢,雪兒怎麽敢會學爹爹呢?”
這兩人正是毓敏中的妻子冼顏和女兒毓雪衣。
就在這個時候丫鬟淡如拿着兩只墊子來了,冼顏吩咐她退下,徑自牽着雪衣的手到了亭子前的臺階上,放下墊子拉她一起坐下。
“以前啊,阿娘在還沒有嫁給你爹爹的時候也喜歡坐在亭子外發呆。那時候,你舅舅每次看到都會叫丫鬟拿一只墊子來,說是石板地涼,會生病的。”冼顏回想起少女時候的往事,連聲音似乎都變得年輕而活躍起來。
雪衣笑道:“原來阿娘那時候也不聽話啊,不過舅舅對您很好啊,不像爹爹就會板着臉教訓人。”
冼顏抿着唇笑道:“怎麽,你爹爹就不好了?再說了,你爹爹哪次教訓的不是衫兒呢?”
雪衣低下頭道:“哥哥也真是的,總讓爹爹生氣,他就不能像表哥一樣懂事聽話嗎?”
“你是在抱怨衫兒總是欺負你吧?”冼顏嘆了口氣,有幾分苦悶道:“說來也真是奇怪,別人家要是有個妹妹,哥哥總是很疼愛的,會像父親一樣保護照顧,可是為何咱們家的衫兒卻總是蠻不講理的欺負妹妹呢?你爹爹為此沒少教訓過他,但就是不見起色。”
“或許就像外婆說的那樣,我和哥哥是孿生兄妹,從娘胎裏就搶東西已經習慣了吧,所以他才會欺負我的。呵呵,雪兒不介意的,反正哥哥長大了就會對我好了吧!”雪衣道。
冼顏愛憐的望着她,神情有些複雜,這孩子,倒是懂事的厲害啊!
末了,卻是淡淡的一笑道:“你呀,就會替別人着想。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你哥哥的心性一點兒也不像你爹,倒是你表哥活像你爹的親兒子。”
雪衣也不覺笑了,點頭道:“還真是的啊,表哥就像個大人。尤其是講大道理的時候,簡直和爹爹像極了。”
說到表哥冼南歸,雪衣的臉上漸漸就有了喜悅和笑意。
就在這時候淡如過來了,禀報道:“夫人,小姐,少爺從學堂裏回來了。”
冼顏點了點頭,站起身道:“那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然那個小霸王指不定又開始鬧騰了。你爹爹回來,少不得又打他一頓。”
畢竟是自己生的,再怎麽頑劣調皮,再怎麽的惹人生氣,終究還是愛憐多于惱恨的。所以一聽到毓雪衫下學了,冼顏的心立刻就飛了回去。
想到平日一直對自己頤指氣使不講道理的哥哥,雪衣的眉頭不由得輕輕皺了一下,但還是順從的站起身,牽着阿娘的手離開了園子。
她忽然在想,真的會有一天哥哥長大了懂事了就會對自己好起來嗎?
那麽要等到什麽時候呢?哥哥長大的時候,她也就長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