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朝梣出現,帶她走……
“陛下這萬萬不可。”沈微漁連忙将令牌握緊, 将令牌遞給他。
蕭庭訚眼皮都未曾擡半分,寬大的金絲袖口揚起,露出皓腕的淩厲。
“你不願意。”屬于天子的威壓, 頃刻爆發。
蕭庭訚靜靜地望着她, 目光柔情。
“臣女擔不起陛下的厚愛。”沈微漁哪裏敢說不敢願意,但接下令牌,就是接下他的示好。
她想離開。
他什麽都不知情, 還分出權力給她, 倘若有朝一日, 東窗事發。
沈微漁打了寒顫,不敢細想往後的事,掌心裏的玄鳥令牌如燙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你不必擔心,青鳥閣的暗衛只聽令牌行事。”蕭庭訚淡然道。
他以為沈微漁擔心不能控制他們,便出口寬慰,又說初雁也是青鳥閣的人。
沈微漁一聽。
難怪之前初雁神神秘秘。原是她知道令牌這件事。
可初雁都知道的話, 其餘人也應當知曉了。越是盡人皆知,蕭庭訚也斷然不會收回聖意。
沈微漁攥緊衣袖,另一手握住玄鳥令牌, 一截白月的纖細玉頸, 繃緊得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下。
“陛下給我青鳥閣的暗衛,但平日陛下的安危, 誰來承擔?”
沈微漁仰起頭,眼眸水波漣漪,青絲垂在身後,另一只揪住他的衣袖。
“朕又豈止有青鳥閣的暗衛。”皇室內的暗衛從每一任帝王, 傳到下一任,迄今為止,暗衛攏共有三波撥勢力。
青鳥閣的暗衛,負責行刺,打探消息。
秋舞閣的暗衛,負責保護宮廷皇帝和皇子妃嫔的安危。
長風閣的暗衛,負責情報一類,搜羅天下秘事。
蕭庭訚将最重要的青鳥閣交給沈微漁,可見他的決心。
沈微漁聞言用手拽住他的衣袖,輕聲道:“可臣女還是擔心,畢竟我從未接觸這些,不如陛下等我們大婚之日,再交給我。”
不過一個月的時日,早給晚給都一樣。
蕭庭訚眉頭微皺,“為何要等到大婚之日。”
“大婚之日與尋常日子不同,臣女更喜歡那日。”她瑩白的臉頰流出緋紅,趁此機會站起身了,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襟,眼眸流轉,恰似三月春水。
尤其是當她靠近,馥郁的香氣——
那截繃緊,任人采撷的玉頸,像熠熠生輝的寶珠。
蕭庭訚攏了攏衣袖,目光別開。
沈微漁卻輕扯他的衣袖,将蕭庭訚的目光攏回回來,展顏一笑,如盛開的芍藥,美不勝收,緩緩靠近。
蕭庭訚扯了扯唇角,又終難自持簾下眼垂,“不成體統。”
沈微漁分明什麽都沒做,平白無故被他說了句,“不成體統。”仿佛能掩蓋心中鼓動的心跳。
“陛下,你在怪我嗎?”沈微漁露出笑靥,溫溫柔柔,并未動怒。她悄無聲息将令牌塞在他的掌心。
兩人掌心觸碰,沈微漁碰到他冷汗涔涔的掌心,心下一愣。
她擡眸望去,卻見蕭庭訚不知何時凝望自己。呼嘯淩厲的寒風,席卷窗棂,瓊花如碎雪飄入樓閣,随後施施然落在她的烏睫。
蕭庭訚伸出手拂去落在她烏睫的瓊花,可沈微漁踮起腳尖,逐步攏緊臉頰。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面頰,思緒如窗棂外的狂風,正不斷侵蝕內心堅不可摧的念頭。
直到沈微漁烏黑的睫毛顫抖,他伸出的手,不經意碰到她的眉眼,指尖的溫熱,似乎在催促他欲要做何?
沈微漁正跟他說話,見他一言不發,心下困惑,凝眸對視,卻見他的眼底醞釀着狂風之前的風暴。
她的心猛然一跳,生出想要拔腿就跑的念頭。
這念頭還沒有付諸行動,蕭庭訚卻俯身摟住她的腰,将她困在美人榻,唇間輕點,而後松開。
沈微漁還沒有松口氣,眼前的蕭庭訚露出屬于天子的強勢威嚴。
“朕在冒犯你。”
他的聲音如戛玉敲冰,尤為好聽。
可當發出這聲音的主人,在撂下這句話,氣勢洶洶地俯身吻住她。
閣樓頓時傳來“嗚咽”聲。
沈微漁纖柔的十指被他死死扣住,無法掙紮,只能被蕭庭訚扼住後腰,承受來勢洶洶的缱绻。
她的小腿被抵住,羅襪與雲錦如意繡花鞋扔在一旁,矮幾的瓶花頃刻碎在地上。
窗棂風雨連綿不絕,閣樓羅帳飄飄。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沈微漁被放開,小腿已經麻木,唇間嫣紅糜爛,稍稍一擡眸,柔情綽約。
蕭庭訚視線一沉,又扣住她的下颌。
沈微漁都還沒有從喘息中松口氣,轉眼又被引到清欲的旋渦之中。
等到徹底回過神,風雨停歇,沈微漁的衣裳皺巴巴,更遑論蕭庭訚的腰帶與衣襟都在她掙紮中被扯得歪歪扭扭。
沈微漁瞥見他的下颌還有自己抓傷傷痕,臉頰微微燙紅。
蕭庭訚好似不知情,整了整衣襟,又恢複之前居高臨下的帝王。
“陛下,令牌。”沈微漁擔心蕭庭訚忘記這件事,左右環顧,在一旁拾起令牌,遞到他的面前。
蕭庭訚睥睨這塊玄鳥令牌,又見她雙眼水盈盈,臉頰殘留緋紅,旋即淡淡道:“好。”
他接過令牌,默許沈微漁的話。
沈微漁趁此機會道:“我過幾日能出未陽宮,去禦花園走走嗎?”
“嗯。”蕭庭訚惜字如金道。
沈微漁露出笑容,驚覺腰間有寒風灌入,垂眸瞥去,蕭庭訚卻俯身,指尖殘留溫熱,随後系起玉腰帶。
她的腰肢纖細,被玉腰帶輕輕收攏,像是掐出皮肉的汁水,盈盈一握。
沈微漁別扭地動了動。一貫伺候人的蕭庭訚,此時卻在伺候她系腰帶,心中詫異,還有幾分不适感。
可她一動,蕭庭訚啞聲道:“別動。”
她身形纖細,微微一動,蕭庭訚給她系到一半的玉腰帶一下子滑落。
蕭庭訚為她重新系上,餘光不經意間瞥到凝脂雪肌。
她竟沒穿裏衣。
蕭庭訚袖長如玉的手一頓,掌心裏的玉腰帶變得灼熱。
他也顧不上其他,匆匆忙忙系好,冷着臉離去。
沈微漁望着系得歪歪扭扭的玉腰帶,眉頭一皺,重新解開系好。
剛剛蕭庭訚怎麽走得那麽快?
她疑惑地解開玉腰帶,眉梢瞥見瑩白的肌膚,忽然想起今日起得早,仗着不出樓閣,也沒穿黑衣,反正天氣冷,外頭穿得也多。
但——
他剛剛是不是見到了。
任是再好的性子,一想到蕭庭訚會看到,她不敢細想下去。
–
齊保回到居住之地,環顧四周,與他同住的蔡公公估摸今日當值,不知今晚不會回來。
他一邊想,一邊來到燭臺,用火折子點起蠟燭,從衣袖裏翻出一封信件。
信件沒有字跡,哪怕拆開也是空白一片。齊保見怪不怪,将信放在燭臺上輕輕一拂,很快上面出現了幾行字。
他拿起觑一眼,眼裏閃過了然,而後将信抵在燭火,待到火星子吞沒信封後,擲向銅盆裏。
“嘎吱——”小門被推開。
“你在燒什麽?”來人弓着腰,聞到燒焦味,皺眉道。
“我家裏來信,說讓我寄銀子回去。可你知道之前我在宮裏的俸祿都會給家裏人。”齊保面色不改地道。
蔡公公兩頰瘦顴,聽到此話,晃悠悠地來到他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是苦命人,之前為了給家裏寄銀子,也不留銀子傍身。差點餓暈,還好你後面看開,沒再給他們寄銀子。”
自古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蔡公公嘆氣道,旋即緩緩來到床榻一邊,問起他那個弟弟怎麽樣。
“他去賭博。送信來說我再不給銀子,他就賣老婆賣女兒。”可他的妻子早在一年前攜幼女改嫁。他當齊保還跟之前一樣好騙。
“你這個弟弟真是太荒唐!”
“嗯。”
齊保自認為對弟弟掏心掏肺,哪怕兩人不是親兄弟。
可到頭,齊保卻是養了一條趴在身上吸血的蜱蟲,個中辛酸,無人可訴,若不是幾月前遇到沈微漁施以援手,怕是這條命都折在宮裏。
雖然為了避嫌,兩人甚少有來往。
但齊保一直想要報答她的恩情,也就約定,若需要他幫忙,便書信一封藏在香爐下。
他也是機緣巧合途中遇到未陽宮的人将香爐送出來。
齊保知道沈微漁人在未陽宮即将大婚,打聽一番,從香爐裏真摸到了這信封,頓時心亂如麻。
他雖知道她想出宮,但茲事體大。齊保現在還需想想如何幫她。
他想得深,沒聽到蔡公公後面的絮絮叨叨。
直到蔡公公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道,“你說陛下迎娶沈家的小姐,太皇太後怎麽突然沉迷燒香拜佛。”
宮中人人知道太皇太後想将宋芷绗嫁給陛下,轉眼見太後的侄女嫁給陛下,怎麽一點動靜都無。
而且——
蔡公公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僅僅只有他們兩個人,悄悄拽着他的胳膊道:“我不是在太皇太後那邊當差嗎?今天我見到太皇太後在殿內發瘋。”
“發瘋?”齊保困惑。
“噓!這件事,我也只是偷偷跟你說,太皇太後抱着牌位又哭又笑,這可是我親眼所見。”蔡公公翻身倒在床榻,打算歇息。
齊保心裏雖好奇,但也知道越好奇,在宮裏也死得越快。
與此同時,慈陽宮。
宋芷绗攥着發瘋的太皇太後,意圖将她從闌幹處拉過來,“快來人!”
“大膽!你們敢動哀家試試!”太皇太後不複之前的雍容華貴,發髻散亂,瘋瘋癫癫地朝着宋芷绗還有一旁的宮人怒罵。
她的腳邊還有幾個宮女抱着。
太皇太後雖年老,可力氣卻十足的大。
幾個宮人都攔不住她一心想跳河的沖動。
宋芷绗急得冷汗淋漓,也不知大半夜太皇太後突然發瘋抱着先皇的牌位又哭又笑,好不容易安撫下去,卻又想跳河。
真是中邪了。
宋芷绗冒出這個念頭,眼皮子都抖了一下。
正在她們阻攔太皇太後時候,一道尖聲響起。
“陛下駕到!”
一抹明黃的身影,映現在衆人面前。
蕭庭訚金絲玄袍,面如冠玉,衣袂飄飄,夾雜寒夜的冷風,匆匆而來,令在場的人幾乎都感受到天子的威嚴之勢。
“陛下!”宋芷绗一眼觑見他颀長的身影,忍不住開口道。
其餘慈陽宮的宮人皆下跪。
“免禮。”蕭庭訚揮揮手,面無表情睥睨眼前的鬧劇。
太皇太後好似不知道蕭庭訚的到來,被人精心伺候的一雙手不知何流着血,面若瘋癫,用腳踹開抱着大腿又下跪的宮人。
“你們膽敢不聽哀家的話!信不信哀家給你們誅九族。”
太皇太後猙獰地道,面容細紋都好似活過來,不停地蠕動。
蕭庭訚哪怕再不喜太皇太後,卻也還是顧忌皇家名聲,沉聲道:“太皇太後思慮先皇過重,一病不起,擇日搬去壽心宮養病。”
“爾等去太醫院請許太醫等人,給太皇太後治病。”
“今日之事,膽敢有人胡亂說出去,一律拔舌頭。”
蕭庭訚冷聲吩咐下去,随後銳利的眼眸落在太後瘋瘋癫癫的面容。
“你們不必顧忌太皇太後,将她送回宮裏,朕恕你們無罪。”
蕭庭訚這番話,猶如定心丸,原本還收斂怕傷到太後的幾名宮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将太後“送”回宮。
待到太後被送走,四周萬籁俱寂,一縷寒風揚起他的金絲衣袖。
“陛下。”宋芷绗來到他身側,屈膝行禮,談起太皇太後的事,“今夜之事情,臣女懷疑有人推波助瀾。”
蕭庭訚倚在闌幹,仰頭見月,露出淩厲的下颌,周身氣息宛若刀鋒淬血的危險。
“何出此言?”他淡然道。
“太皇太後近日從宮外請了一僧人,整日吃齋念佛,之前我去看過一眼佛堂,見哪不對,又查不出來問題所在。”宋芷绗将近日疑心的東西全盤托出。
蕭庭訚聞言,俯身瞥了一眼宋芷绗。
“人在何處。”
宋芷绗走在前面,為他引路。
他們折西而行,穿過回廊,片刻間,便來到挂滿經幡的佛堂。
蕭庭訚望着一片片經幡在宮檐下搖曳,此時哪怕還沒進去,便聞到濃郁的佛香味。
“陛下,我先進去。”
宋芷绗想要去幫蕭庭訚探路,提着裙袂便要踩着階梯進去,可還未走幾步,身後傳來蕭庭訚淡然地道:“不必。”
她詫異回頭,但見蕭庭訚從她身側過去,夾雜龍涎香的寒風,混入夜色。
蕭庭訚之前知道太皇太後忽然念經,派人查了一番,一無所獲,外加英王那邊又跟幾名武将來往密切,因此甚少在意。
可太皇太後突然發瘋。
宋芷绗懷疑是太皇太後從雲清的寺廟請的大師作祟。
蕭庭訚閑庭雅步地踩着石階,推開黃花梨的小門,進入佛堂,一擡眸,布滿經文的經幡懸挂而下,風中的佛香摻雜沉香。
他緩緩往內走,一眼觑見盤腿坐在蒲團的僧人,敲打木魚,面前擺着一尊觀世音菩薩。
不敢說他是僧人,倒也不是。
他雖身穿袈裟,周身氣度沉靜如玉石,但卻未剃度。
沒有剃度的僧人,何談是大師。
蕭庭訚施施然地走近點,衣袖沾染了佛香,原以為會見到此人的面容,卻不承想,此人竟戴着玄色面具。
他斜瞥一眼,收回目光,視線落在觀世音菩薩的佛面,一言不發。
佛堂靜谧,僅有大師手裏的木魚敲打聲。
半晌,蕭庭訚緩緩出聲道:“大師法號?”
“貧僧無名。”他的嗓子有些粗啞。
“無名大師?倒是有趣,可你是僧人,為何不剃度。”蕭庭訚居高臨下,一點眼神都未施舍給敲打木魚的大師身上。
“佛法在心中,何須剃度,只為證佛呢?”
“無名大師佛法造詣如此高深嗎?”他唇角揚起譏諷的笑意,側瞥他一眼。
恰好跪在蒲團的男人睜開雙目,宛如死水的眼眸對上蕭庭訚那張臉。
他目光一頓,手中已不再敲木魚,反而凝望着蕭庭訚的那張臉。
原本無欲無求的眼底,似乎湧動着古怪的暗湧。
“大師為何一直看朕?”蕭庭訚察覺他的目光奇怪,唇角的譏諷弧度上揚。
男人輕道:“貧僧覺得陛下的面容很合眼緣。”
“想必那位沈姑娘會很喜歡陛下這張臉。”
蕭庭訚聽得皺眉,不知為何,認為他話裏藏着其他意思。
但聽到“沈姑娘”,蕭庭訚面色溫和下來,“朕還以為大師不問紅塵,誰知坐在佛堂,也知宮裏的事情。”
“貧僧無意聽到,不過陛下要算命嗎?”
“哦?你會算命?”
“從見到陛下的第一眼,貧僧覺得陛下會因這張臉,福禍相依。”
蕭庭訚還是頭一次說他的面容會“福禍相依。”,不禁冷笑了一下,“無名大師還真是口出狂言,也不知大師有沒有算出來,今日你會有牢獄之災。”
“啓禀陛下,貧僧早有預料。”男人不緊不慢地道,甚至都不由蕭庭訚命令,自己便起身,露出腳踝的鎖鏈。
“為請陛下問罪,貧僧已自行上枷鎖。”他輕聲道。
蕭庭訚眉眼微微擡起,還未見過如此奇怪之人,不過他素有成人之美。
“來人,将這位大師給朕關進大牢。”
……
大雨傾盆而下,大理寺牢中。
沈奍一身血腥,從牢中出來,身後隐隐約約可見有一女子,身上布滿刑痕,血跡斑斑,将身下的稻草染紅。
“大人,宮中送來一名奇怪的僧人,陛下有聖旨,需你親自去審訊一番。”
沈奍将沾染血跡的手,浸入盆中,洗幹淨後,用帕子擦好,便去西邊的牢房,但是在走之前,吩咐手底下的人。
“派大夫過來,給她看病。”說罷,沈奍視線落在牢裏,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
那日他發現此女用的弓箭與陛下那日被刺的箭如出一轍,将人帶回來,便嚴刑拷打,卻不想她嘴硬,姓甚名誰都不肯說。
他還從未審訊過如此硬骨頭。
王奍冷着臉,來到西牢房,一眼觑見坐在牢房帶發修行的僧人。
但見他戴着玄色面具,盤腿而坐,腳上還戴着枷鎖,十分惬意。沈奍第一次見有人進大牢這般從容,難怪手底下的人說他奇怪。
沈奍命人打開牢房,踱步走到此人面前。
許是沒見過這麽猖狂的犯人,尤其是此人還盤腿坐在地上,仍有幾分卓爾不凡的氣度。
沈奍不免多瞧了幾眼,随後秉公執法,先掀開他的面具,再上刑法。
當他要掀開這副面具,盤腿坐在地上的男人,溫柔到幾乎蘊含幾分病态的笑,“沈大人,千萬別摘下我的面具。”
“不然你會死。”
他認識自己?
沈奍閃過這念頭,而後冷漠道:“本官可不是吓大的。”說罷,手上已經掀起他的面具一角。
可看到逐漸眼熟的面容,王奍從淡定自若,到面色凝重,幾乎是在面具徹底被掀開時。
“我說了,你會死。”他的衣袍陡然舒展,地面不知何時布滿毒蛇與蠍子。
它們不約而同地撲向王奍。
其中幾只悄無聲息爬出牢房,一口咬住毫無防備的獄卒脖子。
男人将掉落在地上的面具拾起,重新戴在臉上,目光透過牢房,似乎想見到誰。
原本關押在牢房的歸月,渾身劇痛,任由身上的傷勢不斷流血,心裏咒罵當日應該射死那王奍。
倏然,她聽到窸窸窣窣動靜。
她雙眼惺忪,強撐疼痛,見到牢房上方的天窗斜漏出一道銀光,照在來人玄色面具上。
“你該起來,跟我一同去将她帶回苗疆。”男人話裏溫溫柔柔,恰如春寒乍暖,下一刻,又好似寒風凜然。
“這裏的人,我都殺了。”
–
未陽宮。
沈微漁喝着藥膳,不知為何,這兩天一直心神不寧,憂心忡忡。
許是要出宮的原因。
沈微漁讓自己當沒事人一樣,但伴随日子過得白駒過隙,心中也不由焦急萬分。
恰好喝完藥膳,蕭庭訚不請自來,身上還夾雜寒意與佛香。
蕭庭訚眉目疏朗,晚風正席卷衣袂,多了如琢如玉的風采。
“陛下,你去拜佛了?”
蕭庭訚落座在她對面,身上染得佛香撲鼻,沈微漁忍不住蹙眉。
“朕不信佛。”蕭庭訚想起太皇太後的一事,娓娓道來。
沈微漁在聽到太皇太後莫名其妙發瘋,太醫們診脈後——見他面色陰沉,不由心頭一驚,連忙握住他的手,溫柔地道:“陛下不願意說,臣女也就不聽了。”
蕭庭訚感受到溫暖的觸碰,眉眼的陰翳當即褪去。
“此病跟先皇發瘋時,一模一樣。”不同的便是先皇發瘋殺人。
太皇太後則是發瘋想跳河自殺。
沈微漁頓時明白,他為何臉色難看,畢竟此事涉及當年先皇一事。
“你不必憂心,朕已經派人去查。”蕭庭訚淡然道。
瞥見她一直擔憂望着自己。
他眉眼舒展,耳邊不經意想起今日那個僧人的“瘋言瘋語。”
“說來也奇怪,今日朕遇到一個瘋言瘋語的僧人,他竟然說你更喜歡朕的臉。”
“啪!”青瓷梅花的瓷碗應聲落下。
沈微漁雙手攥緊衣袖,如驚弓之鳥,鬓角處冒出冷汗,面上鎮定問:“陛下,誰在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