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他在你心裏沒有什麽位置,卻沖動地想要讓他知道你曾經生活的地方,任何角角落落都不願意落下。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蘇涼于虞纾茵,便是這樣一個無法解釋的存在。
第二天,虞纾茵帶着蘇涼站在常樂堡牌坊的下面,只覺得已經是隔了好幾世一樣久遠了。她記得,當時她走的時候,這個牌坊還沒有完全建好,而如今,雕花的地方已經堆積起了一層沙,白色的石材也略微發了黃。
她又記起,有這樣一個下午。她拿了相機走到牌坊的前方,站了很久之後,終于舉起相機,咔嚓一聲過後,建牌坊的工人略微不安地走過來,用極為不标準的普通話問她:“你為什麽要拍這個?你是記者嗎?”
所幸她來到這裏已經好幾天了,即使是這樣蹩腳的普通話她也能聽懂了。虞纾茵啼笑皆非地看了看那老實巴交的工人,微笑着搖頭:“我不是記者。”
随後,那工人便放心地走開了,他甚至沒有懷疑過她所言的可信度。
還有那可能是古跡的殘垣,半露半掩地立在牌坊的邊上。
“那是什麽?怎麽會有這樣的城門?”蘇涼也是看見了那城牆,側頭問虞纾茵的同時,快步朝城牆走了過去。虞纾茵踩着細細綿綿的沙子也跟了過去,心裏也是柔柔的,綿綿的。
“聽說是長城的一段,不過這個說法的真實度不高。四年前建牌坊的時候才挖出來的,你看那些磚頭,像是經歷了幾千年積澱的樣子嗎?。”并沒有給蘇涼回答的空隙,其實她也不是想要回答,而是簡單地在用這樣一個問句發表自己的觀點。“我覺得應該不是的。我跟我爸都認為,這個地方早前應該是一個小城市,這是城門樓,我覺得是這樣的。究竟是怎麽樣的,我就不知道了。”
蘇涼快走了幾步,站在了門洞下面,仰頭似乎是在研究什麽,虞纾茵站在他的身邊,看着地上細細的黃沙。來這之前,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細的沙,放在掌心中,細細綿綿的,一瞬便被風帶跑了。
半晌,蘇涼極為認真地對虞纾茵說:“我覺得你說的對,這應該不是萬裏長城的一段。這門洞高度不夠,古代的士兵騎在馬上,手裏還拿着那麽長的矛,根本過不去,除非把矛放平了拿着。”
虞纾茵擡頭,盯着蘇涼看了一會兒,又看看那似乎只有三米高的門洞,淺淺地笑了。她沒想到蘇涼半天不說話,是在思考自己剛才的話。心裏頭,忽然軟綿綿的,有些滿足。
四月的榆林,不像四月的江城那般溫暖,榆林的空氣裏,依舊帶了寒涼的味道,薄薄的,卻能絲絲滲入皮膚裏,這裏畢竟是塞外了。
如果高高低低的高爾夫球場可稱做山,那麽,不遠處便是漫山遍野的綠草,脆嫩脆嫩的,不合時節的。
“蘇涼,你知道嗎?在這裏,你要是打聽老李家,那麽,不管是誰,都能帶你到他們家去。”虞纾茵看着不遠處的籃球場,庭院,玻璃幕牆,現代感十足的建築。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常樂堡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大相徑庭。
常樂堡是這樣一個地方,它很安靜,安靜到可以忽略任何聲音,讓浮躁的心在黃沙中沉澱下來。它很富有,卻依舊一副窮地叮當響的樣子。每家一個大院,幾乎每個大院裏都停放了幾部轎車,房子看上去卻是破舊的。
所以,基泰會所的出現,無疑是另類的。
“看見那房子了沒有?那是一個會所,從不對外營業。據說是幾千萬的造價,不過主人有的不只是幾千萬,他有一個煤礦,那牌坊也是他出錢造的。村子裏用的電,也是他的發電廠提供的。”當虞纾茵把這些都聯系到一起的時候,她甚至想不到老板該是怎樣的一種形态?大腹便便嗎?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老板非常有錢。
原本,虞纾茵想告訴蘇涼的話裏,還有一句——當年我來的時候,他們的生活水平是,家裏有十幾萬的存款還是窮人。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樣的目的,虞纾茵沒有說這話,而她的心裏,竟然微微有些自卑起來。
蘇涼朝着虞纾茵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那大片的玻璃幕牆,一愣神。
再後來,蘇涼仍是跟着虞纾茵,這裏走走,那裏看看,其實都是些平常的景象,并沒有特別的,虞纾茵想回味的,其實是當時的那種心境,再也找不回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