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暖香濃(二)
到了下午,沈月透美美泡了個澡,二兩金一錢的澡豆用在身上,效果當真立竿見影。
她出來時神清氣爽,再無半點不适,就連胃口都變好了,阿牧親手煲的燕窩阿膠,她連喝了三碗。
待到入夜,屋裏燈火粲然,暖香馥郁,阿牧檢查完碳火又轉了兩圈,沈月透催他睡了,他才底氣不足道先去沐浴。
沈月透自己趴在床上,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擺頑着阿牧随手用草梗編的小蚱蜢。
阿牧沐浴完回來,正瞧見兩條白玉凝脂般的小腿晃呀晃,頗為惬意。他頭發還在滴答水珠,便坐在桌前,先拿帕子擦頭發。
“這個不好,我還是喜歡螳螂!”沈月透一撇嘴将草蚱蜢丢到了阿牧身上,零星沾上他發絲的露。
阿牧放下帕子,拿起草蚱蜢,指尖翻轉把弄一番,将東西托在掌心,遞到沈月透面前。
“螳螂!”沈月透一把搶過,心滿意足,自顧玩起來,安靜了。
阿牧坐在燈盞前繼續擦頭發,眼裏倒映着搖曳的火光。光柔和,映的他有些鋒銳的輪廓也變得柔和。
他看着燈芯,耳朵尖微紅,擦頭發的動作越來越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沈月透都困了,催他安枕,他人還沒動,先一口氣吹了燈火。
沈月透平時夜裏都會點一支小蠟,只當阿牧不習慣夜裏亮,也沒有阻止,裹被子躺下了。
有一瞬間,她猜測阿牧上輩子大抵就是一匹狼,所以這輩子延續習性,不愛燈火。
阿牧抿了抿嘴唇,解了中衣,只留下沐浴後換上的寝衣,薄薄一層,借着月光,颀長身材分明線條欲蓋彌彰。
聽到腳步聲靠近,沈月透閉上眼正準備睡,一只溫暖的手環上了她的腰,熾熱的氣息侵犯似的靠近她的耳垂,驚得她一激靈。
阿牧掀開被子擠進去,幸而被子又大又軟,兩個人裹在一起更加暖和。
沈月透硬是愣了好幾個呼吸才回過味來,思緒缱绻,終于領會:原來阿牧真的以為她夜裏也需要伺候啊…
阿牧眼睛微閉,睫毛鴉翅一般輕顫,又一次吻上了沈月透的唇。
他這會好看的要命,沈月透看一眼都能化成水,就算有拒絕的心,也沒了拒絕的力。更何況,她求之不得。
半潮的發絲,纏綿的熏香,蒸騰的熱意,無一不再訴說着屋中的暧昧。
情到深處,阿牧稍稍往後撤了些,騰出一只手去解腰帶,奈何他不知什麽緣故,手一直哆嗦,半天也沒扯開,心裏一急用力一拽,這下好了,團成了個死結。
沈月透實在沒忍住,不禁笑了出來。
阿牧整個脖頸到胸膛都染上了紅意,尴尴杵在那,大概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之所以沒有一頭埋進被子裏,是他怕真的變成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你不知道嗎?”沈月透坐起身,替他解,“這種事要交給女子來做,你自己逞什麽能?”
阿牧臉色終于好些。
“你之前這樣伺候過別的主子嗎?”沈月透解的三心二意。
阿牧氣息平和了,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他的手又大又暖又有力,實實在在的讓沈月透安心,讓她不由往阿牧的懷裏靠去。
阿牧配合,将她攬在懷裏。解衣帶手忙腳亂,可抱她好像曾經歷過無數次般,行雲流水、順理成章。
沈月透只一歪頭,他就知道該摟哪裏,如何才能讓她舒服,眼下他輕撫沈月透頭頂的手也是此意。
“你真的要這麽伺候我?”沈月透停下動作,就安靜在他懷裏。
隔着寝衣,她都能感覺到阿牧的胸膛、腰線…
說實話,她遠不及阿牧有耐力,怕再等一會自己就先忍不住了。可她不願阿牧真的因為奴隸的身份這樣強迫自己。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沈月透道:“我說過好多次了,你不必把自己當成奴隸。你當我是安慰你嗎?其實是我自己不想。我不會真的對一個奴隸用心的。”
阿牧片刻遲疑,低下頭,在她發間留下一吻。
“你的顧忌,其實都不需要的。不喜歡可以拒絕,我不會勉強。”她點了點腰帶,笑道:“解開了。”
阿牧定定看她,滿是柔情,也不知剛才的話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反正他就是像沒聽見一樣,帶着人滾進被子裏,先行銜住了玲珑耳垂,呼吸深深淺淺,沿着耳廓描畫。
沈月透被牽動,從骨髓帶起一陣酥麻,心中骀蕩,鼻間輕哼,任君采撷。
阿牧視線随着動作漸漸下移,那一次次在他腦海出現反複折磨的脖頸、咽喉,此刻近在咫尺,于情于理他都沒有放過的道理。
沈月透心漾神馳,如夢似幻,湧出別樣的感覺,有點描述不清,但她盡力在給阿牧形容:“阿牧…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們已經一起過了很長時間…其實,也只是三個月罷?”
阿牧頓住,眼神微變。
沈月透怎麽可能猜到自己剎那的溫情是阿牧心中的刺。她繼續道:“我現在回想從前,總感覺一直帶着你的影子一般,就好像,你一直都在。你知道很久很久會有多久嗎?我想你陪我…和很久很久一樣久…”
“好。”一石激起千層浪,阿牧瞬間清醒,翻身而下,抱着沈月透躺好。
他停下才是常态。沈月透如言不勉強,依在他懷裏剛準備要睡,卻聽阿牧壓低的嗓音。
“如果有一天,你變得很讨厭我,我會自己離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
沈月透用腦袋在他胸膛蹭了蹭,“我怎麽會讨厭你呢?”
阿牧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苦笑,鼻子酸眼睛熱心裏疼,他愛的女子,根本還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令人讨厭。
應該說,已經不是讨厭了,而是憎恨。她該恨他。
黎明時分,雞剛叫,阿牧就惦記着沈月透的飯食,去後廚準備。
下人都是抹黑趕集市第一批菜肉花果買回來的,這會剛巧堆在正廳,準備往各處送。
阿牧挑好食材吩咐下人送去後廚,正要收回視線,就看見案幾上紅豔豔的信箋,分外醒目。
他展開信封,一字不落的看,心中驚起驚濤駭浪。
什麽關系才能連話都不必寫,一份禮單就心照不宣?這已經發展到了哪一步?恐怕馬上就要到最後一步了吧!
更何況…還是崔瑾麟。
怎麽可以是混蛋崔瑾麟!她怎麽可以這樣自甘堕落?
阿牧心中驚濤駭浪,死死攥着那無辜信紙,指節都因為過大的力度開始泛白。
沈月透大概是昨夜睡得好,太陽一出來也就醒了,口中喚着阿牧給她端熱水。
阿牧強忍着火氣端來熱水。沈月透洗漱完,頭發散着就要往外走,回頭才察覺到阿牧不太對,半開玩笑道:“沒睡好?看來我還是勉強你了。”
阿牧不接茬,喉結滾動,心中的郁燥無限擴大。
“怎麽了?”沈月透關切道。她以為阿牧是哪裏不舒服。
阿牧确實不舒服,手很癢,想去砸了崔家。腳也癢,想踢爆崔瑾麟的腦袋。
他呼吸越來越重,屋裏本來就靜,這下更壓抑了。
沈月透問:“怎麽了?你說話呀。”一起來就看見擺着的臭臉,擱誰能痛快?
阿牧猛地鉗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床前,這個位置光線暗,他自在些。他猜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壞極了,因為沈月透臉上閃過錯愕,在為他花容失色。
沈月透當然不是怕他臉色,她手腕被扣的太緊,生疼。
阿牧此時就是爆發邊緣的兇獸,随時能感受到被他壓抑在胸腔中的咆哮嘶吼。他從袖裏取出信箋,擺在沈月透面前。
沈月透看了一眼,笑了。
被審的人風光霁月,審問的人滿是狼狽。
“你有喜歡的?”沈月透淡淡道:“小頑意,有想要的就自己去庫房拿,不用再同我打招呼。”
下一瞬,阿牧終于忍不住,将沈月透整個拎了起來,就像幾日前拎掃帚一樣輕松。
他的牙幾近咬碎,看見那張紅信箋頭都要炸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崔家平日如何荒唐你不知道嗎?為什麽還要收他的心意?”
沈月透看着他,“那又如何?收都收了。崔家荒唐,誰家不荒唐?我不也光明正大的養了個你?還是從崔家要來的。”
阿牧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克制情緒了,額角青筋曝起,耳朵裏都是嗡嗡轟鳴。“都退回去。以你的姿容才華,崔家怎麽配!”
“崔家怎麽不配?”沈月透看着他道:“哦…我懂了,你是從別處來的,沒聽說我,所以只知道崔家髒,不知我沈家爛。”
“你不是…”阿牧深吸一口氣,心都在滴血。她怎麽會爛呢,她是世間最幹淨最善良的女子。他才是那個萬惡禍源。
沈月透甩開了他的手,兀自坐下,似開玩笑道:“我知道,你铮铮傲骨,你心比天高,看不上我們這些臭蟲也是應該。你要不要也聽聽我的那些事?你要聽,我肯定實話實說,完了你再評崔家配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