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實驗了一下午, 謝虞琛終于推算出來豬油和燒堿的用料比大概是10比1.3左右。

也就是一百克的豬油需要十三克的燒堿,才能将豬油完全皂化完畢。

若是加入的燒堿少于這個數額,融化的皂糊上面就會漂着一層浮油。而若是燒堿過多, 制出來的肥皂就會過堿, 用來洗臉洗手的話, 就可能會傷害到皮膚。

忙得天都快黑了,謝虞琛才得出了這個比例。他揉了揉僵硬的手腕, 吩咐高鴻将這唯一一罐成功的皂液取出倒進模具裏, 剩下的就只能扔掉了。

聽他工作室的那個姑娘說,這種皂裏可以用鹽析提煉出甘油。做出的皂外表就不會有白色的物質析出。

不過謝虞琛想了想,他現在也沒什麽能用得上甘油的地方,而且表面浮點白霜的影響也不大,便索性省略了這一步。

用來裝模的容器是用竹子做成的長條形盒子, 等皂液完全凝固後, 還要再進行脫模和分割。

把皂糊放到一處陰涼避光的地方等待凝固後, 謝虞琛就帶着人回食肆吃晚飯了。

等到第二天把裝了皂液長形盒子拿出來時, 裏面的皂液已經完全凝固成堅硬的皂塊。切成适合日常使用的大小後,謝虞琛便拿起一塊遞到餘小郎手裏, 讓他拿去試試。

聞言,餘小郎趕緊從屋裏舀了一盆水出來,顧不得水溫冰涼,就把手浸到水裏,再按照謝虞琛交給他的方法, 拿肥皂在自己手上蹭了幾下。

沒搓幾下,餘小郎的手上的髒污便被肥皂泡沫給洗刷幹淨。

但因為肥皂洗手的感覺非常奇妙, 既不像草木灰一樣裹了滿手黑灰,也不像姊夫之前從城裏買回來的澡豆那樣。而是滑溜溜的, 還帶着一點的感覺濕潤,餘小郎便忍不住多搓洗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謝虞琛笑着催促了他幾句,讓他趕緊洗掉手上的泡沫,餘小郎才依依不舍地把手又伸回了盆裏。

“效果怎麽樣?”謝虞琛問他。

餘小郎把手舉在陽光底下,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地了幾遍,才興奮地喊道:“真的洗幹淨了!比用草木灰和澡豆洗出來的都幹淨!”

見餘小郎激動地都快蹦起來了,謝虞琛失笑道:“這還是你的手比較幹淨的緣故,要是髒一點啊,那效果就更好了。”

“真的嗎?”餘小郎瞪大了雙眼,那模樣簡直像是馬上就要去哪沾一身髒污回來似的。

謝虞琛見狀,趕緊攔住了蠢蠢欲動的餘小郎,讓他拿去給食肆裏的人試試就行,不必專門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回來。

“行。”餘小郎用力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說完便抓着那塊肥皂向食肆跑去。

當天下午,食肆的衆人便被餘小郎給央求着都洗了一遍手。從後廚切肉的廚娘到竈火前添柴的雜役,無一逃脫。就連他阿姊,都半推半就地拿那肥皂洗了件衣服。

一塊巴掌大的肥皂,一個時辰不到便被餘小郎給霍霍完了。正常使用的話起碼能用半個多月。

不過衆人也都因此見識到這其貌不揚的土黃色肥皂的作用,紛紛湊到餘小郎面前,跟他打聽起了這肥皂的消息。

“小郎小郎,這東西是從哪來的啊?”

“雜貨鋪裏賣不賣?”

“買的話一塊要多少錢?”

……

衆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見狀,餘小郎一臉驕傲地挺起胸膛,告訴圍着他的衆人:此物是謝郎琢磨出來的。至于賣不賣、多少錢的問題,也要去問謝郎才行。

“原來是謝郎做出來啊,那就不奇怪了。”衆人恍然大悟。

謝虞琛在他們眼裏仿佛是全知全能似的。這塊名叫肥皂的東西既然是謝郎發明出來的,那能把東西洗得那麽幹淨,似乎也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

這幾天,謝虞琛把食肆裏的廢油都拿去做了肥皂。做好的肥皂被切成比那日試驗下來的肥皂稍微小一點的大小,拿到食肆旁邊的那間小雜貨鋪去售賣。

價錢是兩文錢一塊,比起澡豆便宜了不少。屬于是只要不太拮據的人家,都能消費得起的價錢。

再加上這年頭的人們也沒有那個條件天天洗澡洗衣服。別說是其它,光燒點洗澡的熱水,就要費多少柴火?什麽樣的人家能經得起這麽過日子?肥皂也就變得耐用不少。

因此這個價錢對于蓬柳村的百姓來說還算合适。

再加上他們這段時間因為沾了許家食肆的光,也賺了不少錢。所以都願意花兩文錢買那一塊肥皂。回來洗個手洗個衣服的,能幹淨體面不少。

不過食肆裏也沒有那麽多不要的廢油供謝虞琛制作肥皂,每天能上架十來塊已經是極限,頂多夠村裏的人們購買。

等到肥皂的名聲傳到外面之後,來買的人驟然增多,這點數量便根本不夠看了。

一個商販模樣的男人剛踏進雜貨鋪的門,便沖着裏面的人問道:“掌櫃啊,你們鋪子裏可還有肥皂賣?”

守着雜貨鋪的餘娘子聞言抱歉一笑:“肥皂時沒有了,今天上午就賣光了。”

“一塊都不剩了?”那貨郎瞪直了眼睛,他本以為自己已經來得夠早,天剛亮便往蓬柳村走,沒想到竟然已經賣光了!

“沒啦。”餘娘子搖了搖頭,解釋道:“今天也就做了七八塊肥皂,一大早便被人買走了。”

那貨郎連連嘆氣,他也是聽人說這蓬柳村賣的一種名叫“肥皂”的東西,清潔效果特別好。

更關鍵的是只要兩文錢一塊,在百姓之間可是受歡迎得很。

他便想着來進點貨,拿到他們村去賣。沒想到這肥皂每天才生産幾塊。産量這麽小,自己怕是買不到咯。

謝虞琛剛走進雜貨鋪,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他忍不住看向餘娘子,用眼神問道:這是什麽情況?

餘娘子壓低聲音跟他解釋了一番,說這貨郎是別村來買肥皂的,可是來晚了,沒買到,算是白來了一趟,現在正嘆氣呢。

“原來是這樣。”謝虞琛點了點頭,對餘娘子道:“我來處理吧。”說完,便走到了那貨郎身邊。

早在謝虞琛剛撩起簾子進屋的時候,貨郎就注意到了謝虞琛。見此人樣貌不凡,氣質也不似俗人,便知道他定然是什麽大人物。

又看到這雜貨鋪掌櫃對他态度如此尊敬,就更是确定了此事,趕緊撣了撣身上的灰,站起身看向對方。

“你可是想買肥皂?”對面的人開口道,聲音溫和清潤,讓人忍不住放下心防。

貨郎聞言,趕緊點了點頭,還不忘提了一嘴自己一路上的辛苦。天不亮便出發,趕了十幾裏山路雲雲。

“其實這肥皂做起來并不麻煩,之所以每天只能生産幾塊出來,是有一樣原料不太好找。”

聞言,貨郎趕緊打聽道,是哪種原料?

“廢棄的豬油。”謝虞琛說完,對上那人驚訝的神情,又解釋了一句:“這肥皂都是由食肆煎炸食物剩下的廢油制成的,所以價錢才會如此低廉。但食肆每天的廢油畢竟有限,所以每天生産出來的肥皂也只有幾塊。”

“那用其它的油也可以?”貨郎琢磨了一下其中緣由,立馬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豬油羊油都能用來做肥皂。只不過價錢要貴一點就是。”謝虞琛點了點頭。

“那若是用好油做,價錢又要幾何?”那貨郎又追問。

謝虞琛計算了一下其中的成本和損耗,再算上一些利潤,報了個價錢:“大約要五文錢。”

五文錢……差不多就是兩升半稻米,仔細算下來也不算貴。而且他們村因為土地肥沃,百姓也比其他地方的人富足許多,五文錢也不是掏不起。

思考了一陣,貨郎做下決定,“既如此,郎君可否用好油制一些肥皂賣給我。”

“自然是可以的。”謝虞琛點了點頭,又道:“不過豬油食肆也沒有多少,不知你打算買幾塊?”

貨郎猶豫了一下,他也是聽旁人說過這肥皂的名聲,第一次販賣這東西,沒敢一次性囤太多,便只要了十五塊。

“我先就要這麽些,若是賣得好,再來向郎君販買可好?”

“自然可以。”謝虞琛點頭,和貨郎約定下取貨的時間後,便回了院子,吩咐幫工去村裏問問,看誰家那裏還有剩的豬油,花錢買一罐回來。

因為謝虞琛今年開春教給村人那些養豬的方法,豬肉沒了腥臊氣,江安府才流行開吃豬肉,這前後不過幾月的時間。

因此,豬肉的許多吃法都還沒被人研究出來,像豬油這種東西,人們更是還沒吃習慣。

富貴人家不稀罕吃,窮苦人家吃不起。因此宰殺豬時割出來的那些豬板油,幾乎賣不出價錢。

除了許家食肆會收一點以外,村人也只能是自家煉了油,放在罐子裏時不時挖一點吃。

但一頭豬身上那麽些肥油,光是做飯的時候挖一勺怎麽可能吃得掉?

現在有人願意花錢購買,村人自然是樂意之至,當即便從廚房抱了一罐密封好的豬肉遞到了幫工手裏。

村人有了錢拿,食肆那邊有了材料做肥皂,雙方都很是滿意。

那貨郎因為不願再跑一趟,便在村裏找了戶人家,花幾文錢住了一晚。

中飯和晚飯也都是在許家食肆吃的,點了兩盤菜三張餅,花了不到十文錢便差點吃撐。

味道又好,價錢又劃算,那貨郎打着飽嗝直呼滿意,連帶着對今天定下的生意也放心了不少。

……

用新鮮豬油做出來的肥皂,模樣就是比用廢油做出來的漂亮許多。質地溫潤,顏色也清亮不少,不像用廢油做出來的,裏面還有坑坑窪窪哈那些絮狀物。

那貨郎第二天拿到貨後,連連稱贊,滿意得不行,當即便結清銀錢,帶着肥皂回了村子。

開始用好油做肥皂後,謝虞琛便琢磨着,思考能不能把肥皂分成兩條不同的生産線。

一條就還是用那些廢油生産,主要面向的是普通百姓,也就是用不起價錢昂貴的澡豆洗漱的那些人。

至于食肆裏沒有那麽多廢油供他做肥皂,還可以去其它地方收購。

這個年代又沒有什麽收購廢油二次加工的不法商家,主要是還沒那個技術。

食肆酒樓裏的那些用過的油最後的結局基本都是扔掉,想想還怪可惜的。

至于沒有那麽多食肆要用到豬油?

這還不簡單,只要謝虞琛把幾個比較需要豬油的菜譜推廣出去不就行了?

現在許家食肆在江安府的餐飲界的名頭可是大得很。

去年冬天的時候,謝虞琛為了推廣酸菜教給衆人的那幾道菜,像酸菜魚這些,甚至已經成了江安府許多酒樓的招牌菜品,許多郎君吃飯必點。

等用得到豬油的食肆多起來後,廢油自然也就有了。到時候謝虞琛再派人去收廢油,不用費什麽力氣就能維持住肥皂的生産。

但這樣勢必會引得豬肉的價錢升高,他想用幹淨的豬油制作肥皂,成本就會比現在高出不少。

不過謝虞琛原本的計劃,這一類肥皂的主要受衆群體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面向那些富貴人家銷售。

和那些配方複雜,有的還添加了香料的澡豆搶占市場,價格方面的優勢就不太重要了。畢竟對于那些富貴人家眼裏,十文八文的差距根本不會在意。

而肥皂的清潔效果在普通人看來是難得一見,但憑借謝虞琛用過那些價格極其昂貴的澡豆的經驗來看,那些東西的清潔效果并不輸給肥皂,而且據說還有什麽美容養顏的功效。

既然如此,那他就必須在其它地方下功夫,才能競争過澡豆。

外觀好看點?味道好聞點?顏色豐富點?

謝虞琛大概想了幾個辦法,不過都是再過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實驗。

原因無它,現在村裏人養的那些豬還沒到出欄的時間。他手裏的豬油不多,尚且不能維持大批量的生産。

只能再過一些時日,等到市面上的豬肉多起來之後,再開始着手肥皂的生産。

……

算算時間,也快到了釀酒的時候。再加上給烏菏的信高鴻也已經送出去,再不開始釀酒,怕是等到烏菏到了蓬柳村,他的桂花酒還沒釀好,那可就尴尬了。

釀桂花酒需要糯米和酒曲。糯米好買,縣城的糧鋪裏要多少有多少。但酒曲這東西就不是哪都能買得到了。

不過好在謝虞琛現在的身份不同往日,和高鴻提了這件事後第二天,金甲衛便帶了一包甜酒曲回來,辦事的效率非常快。

把圓滾滾的糯米泡到可以用手指輕輕碾碎的程度,然後撈出來鋪到籠屜裏上鍋蒸熟。

這一部分的操作流程,讓許大郎熟悉到還以為是回了謝郎最開始教他做龍須酥的時候。

說起龍須酥,自許大郎第一次挑着擔子去定徐縣賣糖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

那時候他還是個窮苦到連鍋都快揭不開的人家,怎麽可能想得到不過一年過去,他竟已成了這麽大一家食肆的掌櫃。

連銀絲糖都已經過了人人吹捧的階段。食肆早在今年夏天的時候就不做銀絲糖了。

生意越來越好,原本那些吃食顧不上做後,便陸續淘汰下去,把方子給了在食肆做過幫工的那些人。

靠着這幾個方子,他們維持生計養家糊口是不成問題的。

還有一部分則是因為沒什麽難度,漸漸也被其他食肆酒樓給琢磨複刻了出來,食肆也就順勢把這些菜式給淘汰下去一部分。

看着蒸屜上悠悠升起的白煙,許大郎回想起從前的日子,不免有些感嘆。

“愣着幹什麽呢?”餘娘子走到他身旁,打斷了許大郎的思緒。

“沒什麽。”許大郎搖了搖頭,問道:“桂花清洗好了嗎?”

“早洗幹淨,都已經上鍋蒸着了。”餘娘子白了他一眼。

剛剛自己抱着那麽大一個盆經過他面前,許大郎都沒有看到,可見許大郎走神走到了什麽程度。

“那就好。”許大郎回過神來,和衆人一起把蒸好的糯米給搬到了桌上。

蒸好的糯米顆顆飽滿濕潤,散發着清甜的米香。謝虞琛取來一碗涼白開,澆在上面,吩咐旁邊的幫工道:“等到溫度降下來一些後,便把桂花加進來拌勻。”

一旁的幫工趕忙應了一聲。謝虞琛又道:“酒曲一點要等到糯米涼到了再放,千萬不能放早了。還有,一定得用幹淨的筷子攪拌均勻。”

不怪謝虞琛如此慎重,釀酒這種事情,一旦有雜菌混進去,或是産生了別的醇類,那可是有危及生命的風險。

現在的醫療水平又這麽落後,真要發生了什麽酒精中毒之類的事,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感受到謝虞琛态度裏的嚴肅,衆人也不禁繃緊了心弦,手上的動作更是小心再小心,表情也變得鄭重了許多。

用來發酵酒的容器也已經經過了高溫蒸煮殺毒。拌好酒曲的米飯裝進裏面後,謝虞琛便讓人在中間挖出一個洞,用來觀察出酒的情況。然後再用紗布包裹,蓋上蓋子密封保存起來。

裝了米飯的罐子被妥帖地放在了竈臺旁邊,為了保溫,還又在上面包了一層厚實的毯子。

溫度适宜的環境下,大概第二天便會有酒液析出。如果這個時候取出來,煮熟之後便是桂花醪糟。

不過謝虞琛計劃釀的是酒精濃度更重的桂花酒,所以還需要再加水,繼續發酵一段時間。

……

因着肥皂的爆火,這段時間又流行起了另一種行當,那就是用竹篾和木頭做肥皂盒。

買了肥皂回去的人們逐漸發現,那肥皂沾水之後變得濕淋淋的,放在哪裏都不合适。而且若是一直浸在水裏,肥皂還會慢慢縮小。

于是便有那些心靈手巧的婦人用竹篾編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盤裝肥皂。

最開始還只是自家用,漸漸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肥皂盤的妙處後,便開始拿去市場上賣,造型也變得愈加精致。就連謝虞琛自己,也買了一個回來。

他這段時間又忙碌起來,除了釀桂花酒以外,還有肥皂的事。

用廢油做的肥皂産量還是一如以往的低,不過需要用豬油煎炸的菜譜已經陸陸續續地傳開了。

現在灣水縣裏,街頭巷尾的許多食肆都上新了像脂油燒餅和油煎豆腐一類的菜式。

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大批量的廢油産生。之後肥皂的産量便能提起來不少。

而除了廢油做成的肥皂以外,這幾天謝虞琛制作得最多的就是價錢更貴的上品肥皂。

豬油不夠,羊肉也行。許多商販來買肥皂的時候,甚至都是主動帶着油脂過來的。連帶着附近村縣的葷油價錢都上漲了不少。

人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那位“謝郎”又鼓搗出一種叫做肥皂的東西。

又能能洗臉又能洗衣裳,價錢還不貴,于是肥皂的知名度也擴大不少。

對于這種主動帶着原料上門的商販,肥皂的售價就會低一點,因為扣除了油脂的成本。

為了實施自己和澡豆競争上層市場的計劃,謝虞琛還試着往肥皂裏加了一點松香和花瓣。

這個季節山上的花可是不剩多少了。加到肥皂裏的那些是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從一個外地貨商那裏買來一些栀子和茉莉曬成的幹花。

為了得到那一點花香,要先用油脂浸潤花瓣數日,等到其中的香氣融到油裏後,再用紗布過濾掉花瓣。

最後還要往裏面添一點調色的石泥,一塊肥皂才算真正制作完成。

這套流程制作下來,肥皂的成本增加了不少,一塊別說是賣五文錢,就算翻倍賣十文錢,謝虞琛也只是勉強不虧本。

這樣昂貴的價格自然不是誰都能用得起。來買肥皂的貨郎大多會按照自己的需求,選擇買那種普通肥皂,或是價錢更貴,但是也更精美的“香皂”。

……

濕冷的寒風中,一架驢車慢悠悠地走在黃土路上,上面坐着的兩人應當是父子關系。

年紀小的那個娃娃嘴巴嘟起,好像是有些不太高興,一陣風呼呼刮過,把男人的聲音吹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不就是沒給你買那泥人嗎?都惱了一路了。”

男人攏了攏衣袖,又道:“你知道那泥人要多少錢不?十文錢!十文錢能買一鬥粟米,夠咱家吃好幾天的。那泥人又有什麽用處?能吃還是能喝?”

“可是……”小孩不知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被風聲掩蓋,沒人聽得清楚。

那泥人捏得栩栩如生,上面還塗了顏色,拿在手裏不知道有多神氣!

而且他們村的王小毛就有個一模一樣的泥人,每天拿出來在一衆小夥伴面前顯擺。因為這個泥人,村裏的娃娃們都去找王小毛玩了。

就連從前總和他一起上山割草的趙家三郎,這幾天都不和他一塊,而是去和王小毛結伴。

要是他也有一個和王小毛一樣的泥人,小夥伴們就也會像圍着王小毛一樣圍着自己……

可惜那泥人太貴,他阿爹不肯給他買。

“這樣吧,你要是聽話,等到了蓬柳村,阿爹就帶你去許家食肆吃一頓飯,怎麽樣?”男人見自家娃娃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想了想說道。

村裏幾個小娃娃的事他怎麽可能不清楚。

王家的小郎有了一個泥人,引得別的小孩兒都羨慕得不行,他家小娃也想要一個。

可那王家小郎家裏是釀醋的,日子過得比他們寬裕不少。

花十文錢給自己娃娃買個泥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但自己卻是舍不得那個錢的。

好在這幾天他聽說蓬柳村的謝郎在收購花瓣,要那種花香濃郁的,給的價錢還挺高。

他們家後山裏種着十幾株臘梅。臘梅的樹葉、樹皮和花瓣都能入藥。男人閑着的時候,也會上山采集一些,賣到城裏的藥材鋪換錢。

不過蓬柳村那位謝郎給的價錢,可比城裏的藥材鋪給的要高得多。得知這個消息後男人趕緊上山摘了好幾筐臘梅花,準備今天給謝虞琛送過去。

聽到“許家食肆”四個字,他身後那個小娃娃低垂的腦袋便揚起來一些。他還從沒吃過許家食肆的菜呢!

之前王小毛跟着他爺娘去買醋的時候路過蓬柳村,順道就去了許家食肆吃飯。回來後沒少和一起玩耍的小小夥們吹噓他這段經歷。

說那許家食肆建得有多漂亮,房子有多高多大,裏面的菜又是如何如何好吃。

又有能流出汁水的“餃子”,又有入口即化,咬都不用咬就能咽到肚子裏的“雞蛋羹”。說得一衆七八歲的小孩子們口水直流。

現在他也能去許家食肆吃飯了。等回了村裏,跟王小毛講他在食肆吃過的飯菜,王小毛就不能像從前那樣得意了。

因為沒能買到泥人的失落逐漸消散,坐在驢車上的小孩又高興起來,開始期待起了這趟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