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南歸一時間竟有些心灰意冷,嘆了口氣,神色嚴肅道:“不行,阿雪,不要為難表哥,我不可以因私廢公。”

雪衣的漸漸心往下沉,吸了口氣道:“不是雪衣在為難表哥,而是表哥在為難雪衣。為什麽一定要殺雲姐姐?就不能放了她嗎?”

冼南歸此刻并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知曉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但是依稀可以猜到雲雪璎應該沒有告訴她。可即便如此,或許是骨肉親情的緣故吧,她還是為了她來找自己。

但是不想到這個還好,一想到這裏更加覺得心痛難忍。自從當初在雪原失散,十多年來他幾乎沒有過過一天快活的日子。他一直覺得就是因為刑罰不夠完善,官吏不夠盡職,才會使得社會不安定,才會發生那樣突如其來的血案。

若是當年毓家不出事,那麽祖母也就不會因為悲傷過度而去世,他也不會帶着幼年的雪衣北上關外投奔父母!雪衣也不會因為受不住旅途颠簸之苦而生病,他也就不會在精疲力盡之後放下她獨自一人去找人求救,這樣,他們便不會失散……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立下誓言,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他要入仕,主刑獄,專管天下的冤案錯案。為無路可走的人們做主,解救那些出于痛苦和絕望邊緣的百姓們……

十多年來,她生死未蔔,杳無蹤跡,他的心便一直懸着。但是她明明活着,卻不肯來找他。如今卻是為了別人求情才來找自己,若非如此,是不是這輩子她都不回來見自己呢?

“阿雪,這些不是我說了算的。雲雪璎殺了人,犯了死罪。我只有秉公執法。”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摞文書道:“鐵證如山,我也無可奈何。”

“表哥當真不答應?”雪衣有些急了,問道。

冼南歸點頭道:“絕無商量。”

雪衣咬了咬牙,把心一橫,道:“好,那我就毀了它。”伸手抄過那盞燈照着桌上的一疊文書扔了過去。

冼南歸驚叫了一聲撲了上去,居然伸手去擋。

眼見燈油沒了一手背,火苗趁勢竄了上去。只聽“咝咝”聲響,冼南歸痛哼了一聲,忙用袖子撲滅了火。他右手手背卻已被燒的面目全非,幸好桌上那些要命的文件沒有燒到。

雪衣驚呆了,望着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冼南歸撫着灼傷的手痛的皺起了眉,雪衣一見闖了禍,心頭大亂,走過來要看他的傷。

冼南歸還以為她又要毀證,伸手一把推開她厲聲道:“不要胡鬧了。”

雪衣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怒,心頭一凜,又被他一推,不覺向後退去,撞上了背後的椅子,一時間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

冼南歸自悔過于沖動,忙将桌上的文案都放入抽屜中,轉身走過去很是愧疚道:“阿雪……”

卻見她失神地張大眼睛望着自己,眼裏流露出無限凄涼和哀傷,“表哥,你打我。”

她仰着頭幽幽的說:“你真就那麽讨厭我嗎?”冼南歸心下疼惜,柔聲道:“阿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手背上的傷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很疼嗎?對不起。”望着他灼傷的手背,雪衣心裏更難受。

“沒事,一點也不疼。”冼南歸強笑道。

雪衣嘆了口氣,道:“表哥,我不為難你了。”

冼南歸歡喜道:“真的。”他的神色忽又黯淡下來,只見她緩緩站起身來,朝着門外走去。

“阿雪,真的不願和我一起回去嗎?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他追上去道。

雪衣笑了笑道:“你再怎麽不放心,我十多年來也過來了。”随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望着她嬌小纖弱的背影,他心裏忽然浮出了另一個人,一時間神情恍惚,忍不住脫口叫了聲:“雪聖女。”

雪衣驀地回首道:“什麽?”

“沒什麽,你的背影像一個人。”他悵然道:“可惜她已遠在天邊了。”

雪衣知道他想的是什麽,生怕露了破綻,再不遲疑,長袖一揮,身形已飄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