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年關将至,城裏城外都是熱鬧非凡,家家戶戶都換了門神、聯對、挂牌,新油了桃符,新的一年即将到來,所有的門面自然都該煥然一新。

毓家後院的書房內此刻卻是十分清靜,此時,毓敏中剛剛陪着一個人慢慢走向中廳。

那人身穿青藍色騎裝棉袍,外罩披風,腰間隐隐露出铠亮的銅扣環刀柄,即年輕又剽悍,像是一個高級侍衛。

毓敏中身穿一件白色狐皮襖,走到中廳外廊下停住腳步對他囑咐道:“總算有些眉目了,回去後告訴甄世兄,這件事先不必聲張,本官會暗中調查的,等有了進展自會派人告知。”

那名年輕侍衛行禮告辭,匆匆離去。

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飄袅袅,這是今冬頭一場雪。

頭一場大雪,預兆着一個豐年。

空氣濕潤而暖和,雪花飄灑到地上就化開,潤成一片濕痕,漸漸暈開成一片深深的顏色,直到上邊的雪花不再融化,處處一片銀白。

今日是除夕,舊年的最後一天。

毓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臺階下,一色的朱紅大燈籠高挂,一派的富貴喜氣。

此刻,大門口的臺階前,裹着棉襖的淡如凍得小臉通紅,雙手攏在袖中,正陪着身邊的小姐等少爺回來。

雪衣穿着一襲貂皮雪裘,風帽上鑲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足蹬鹿皮小靴,伸長脖子眺望着遠處茫茫的天地間。

“咦,雪小姐,您瞧,那裏有一個小乞丐。”淡如本來無聊的東張西望,忽然看到東邊牆下的大樹底下似乎有一個黑影,仔細一瞅才發現是一個衣衫單薄的少年,就那麽定定的站在大樹下的雪地裏,竟似乎不知道冷一般。

估摸着是被凍傻了吧?

雪衣這時候也注意到了,不由得很是好奇,踩着積雪慢慢地走了過去。

那少年聽到有人走來倒也不急着躲避,反而依舊氣定神閑。

雪衣踩着厚厚的積雪走了過去,擡起頭好奇的打量着他,只見他戴着一頂鬥笠,半張臉都給遮住了,根本看不清面貌。但是那絕對不是尋常的乞丐,即便衣衫單薄,風雪正盛,但是那少年的身子卻如同标槍一般挺立。

“哎,你在這裏冷不冷啊?為什麽不回家去?今天可是除夕啊!”看到他垂在身側凍得通紅的手,雪衣不覺有些同情,脆聲問道。

淡如這時候也過來了,有些不耐道:“小姐啊,人家要是有家怎麽會這個時候還在外面轉悠?”

雪衣一想也是,于是道:“要不你來我家吧?屋子裏生着爐火,很暖和的。外面這麽冷,凍壞了會生病的。”

那少年依舊不理會,仿佛沒有看到她們一樣。

淡如有些沉不住氣了,扯着雪衣道:“小姐,這人不知好歹,別理他了,我們快走吧,少爺應該快回來了。不然的話他看到你往家裏又收羅亂七八糟的人會很生氣的。”

雪衣拗不過她,只得跟着淡如走了。

她們過去沒多久,就遠遠看到雪地裏出現了幾個黑影,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頂被數名仆從人護送着的青色轎子。

雪衣急忙跑下臺階迎了上去,很快的轎子就到了眼前,仆人們紛紛向她行禮。

停下來之後,轎簾一下子就給人掀開了,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衣着華麗的小男孩跳了下來,只見他生的濃眉大眼,英氣勃勃,跟清秀靈巧的雪衣正好相映成趣。

“哥哥,你回來了?”雪衣迎上去道。

毓雪衫分明有些氣惱,搓了搓手瞪着她道:“怎麽樣,看我除夕都被爹爹罰去上學,你很開心是吧?壞丫頭。”

雪衣忙道:“我沒有啊,哥哥!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呢!”被人家誤會,不由得很是委屈。

毓雪衫揚了揚小拳頭,皺着眉毛道:“哼,我最讨厭你這副裝可憐的樣子。真不懂,我們毓家怎麽會生出你這種壞心眼裝柔弱博取人同情心的丫頭。”說着就要走上臺階。

雪衣癟着小嘴趕上去道:“哥哥,我真的沒有啊,哥哥,你等等我……”

毓雪衫回過頭很是氣憤道:“大冷的天你大可以在暖閣裏擁爐烤手,還有零嘴吃,我卻要出去跟先生讀書習字,現在手都快凍僵了,你就別再聒噪了,煩死了……”

看雪衣還要過來,不由得一把将她推開,揚長而去。

腳底下本來就滑,雪衣給他一推,不由得順勢往後跌去。

毓雪衫也不管,徑自回去了。

淡如急忙上前扶起坐倒在地的雪衣,有些抱不平道:“小姐啊,以後離這個小爺遠點好不好?真是的,從來沒見過這麽欺負妹妹的哥哥!真是打娘胎裏的八字不合啊!”

“沒有啦,哥哥要去學堂,肯定心情就不好啦。你知道的,他最讨厭去上學了。”雪衣揉着鼻子,懦懦道。

淡如一邊幫她拍着衣衫上沾的雪屑,一邊忙不疊的扶起她抱怨着。

那邊大樹後站着的少年遠遠回過了頭,鬥笠下一雙眼眸尖銳鋒利,滿是陰寒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