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濤回了趟飛揚科技, 與孟文飛關起門來談判。
孟文飛也沒客套, 直接問他：“是老蕭找你, 還是你找的老蕭？”
“老蕭找的我。”鄭濤頓了頓，悶聲道：“找了我三次。”
“過程不重要，結果在這兒擺着呢。”孟文飛語氣平淡。
鄭濤挪了挪坐姿, 有些不自在。原以為到了這一天, 孟文飛肯定得勃然大怒，與他翻臉怒斥，然後束手無策，拿他沒辦法, 從此之後他們各不相幹，成了競争對手。
他這段日子也挺煎熬, 壓力特別大，盼着這一天快點到, 早點解脫。他心裏是有愧疚的, 也不想與孟文飛翻臉, 只是這種情緒與錢財事業前程比較起來顯得微不足道。
鄭濤咬咬牙, 道：“友興這兩年也想着開展新産品線，做些轉型。今年健身應用很火，他們也想嘗試一下。便來找我了……”
孟文飛打斷他：“所以友興打算幫你付競業禁止協議的賠償嗎？”
鄭濤眼角一動：“我就知道你會提這個。這個當然是第一個談好的條件。”
飛揚科技每一個有技術含量崗位的職員都簽有競業禁止協議，在離職後一年內不得從業于與原單位業務相同或有業務競争的公司, 當然也不得創建與原單位相同業務或有業務競争的公司。防止盜取公司業務機密，損害公司利益。
當初孟文飛與鄭濤他們在友興也都簽過競業禁止協議，但飛揚科技與友興的業務範圍不一樣, 沒什麽沖突。可現在鄭濤要回友興，卻是要去做完全一模一樣的業務，正撞在槍口上。
鄭濤也不避諱，直說了：“我過去之後，任總經理，友興會替我支付賠償。”
“呂晨和王劍的賠償他們也付？”這兩位是跟鄭濤一起辭職的。
“當然。老蕭都答應了。”
“他以為用錢砸，總能砸出點水花來，是吧？”孟文飛笑。“他空手套白狼，用飛揚的平臺方案，業務模式截走飛揚的五千萬風投，然後拿出500萬支付挖人的競業賠償，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啊。”
鄭濤不說話，事實确是這樣。
“鄭濤，事情沒這麽簡單。你帶着呂晨和王劍提前給老蕭開發了平臺，這是肯定的。拿風投這事，再有關系和資源也得有個業務樣子做做場面。友興的招牌也不是這麽好用的，創達老板又不是傻瓜。而光靠你們三個搭出個完善平臺出來是不可能的，況且時間還這麽短。所以，我有充分理由懷疑你們盜取了公司的平臺代碼，你們和友興，侵犯了飛揚的知識産權和商業秘密。”
鄭濤下颚一緊，咬牙道：“你不能憑想象來指控別人。文飛，飛揚是我們一起創辦的，我對它也有感情。只是人往高處走。從前是對友興失望，所以我們出來，想打造更有創造力的公司。但是現在友興已經改變了，他們也在進行公司改革，許多腐舊的制度和觀念都在摒棄。老蕭跟我談過好幾次，我确實看到他們的誠意，這才答應回去的。他們不缺技術人員，這點你難道不知道，滿滿兩層坐的都是技術員，難道還要靠我和呂晨、王劍嗎？我們過去，不過是帶去相關行業管理和市場經驗，平臺他們早期就自己搭上了。”
“別說謊，鄭濤，你說得越多，日後對薄公堂的時候對你越不利。”
鄭濤閉了嘴，盯着孟文飛。孟文飛的冷靜讓他壓力很大。
孟文飛也沒說話，他直視着鄭濤的眼睛，看着他。
最後是鄭濤先移開目光，他道：“文飛，你不要意氣用事，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你一向是精明的，你想想，打官司對你沒好處，你耗不起，這樣不但影響公司業務，而且一旦有知識産權糾紛，你怎麽再去融資？友興財大氣粗，他是不怕的，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他奉陪得起。你呢？”
孟文飛笑了：“所以你們都商量好了，想讓我拿點小賠償就乖乖認栽，然後你們拿着飛揚全公司的努力成果去吃香喝辣？！鄭濤，我沒那麽賤。有知識産權糾紛不好融資，難道被你們盜取了商業成果，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讓飛揚喪失了市場競争力，我就好融資了？”
孟文飛頓了一頓，盯着鄭濤，道：“友興給你職位、給你高薪，你就背叛我們這些一起打拼的夥伴。鄭濤，你目光怎麽這麽短淺。原本我們該一起迎接勝利，你卻被利益沖昏頭腦，為自己謀利就算了，你還幫着友興斷我們飛揚的後路。你們當我傻嗎？我若不追究，日後就會被你們這些抄襲盜取成果的家夥踩死，你們怎麽會想着讓飛揚融資成功？飛揚倒了，你們才能活得踏實呀。”
鄭濤咬牙不語。
孟文飛往後靠，倚在椅背上，指尖相觸，姿态輕松自在：“我不但要告你們三個，告友興，我還要告創達。”
鄭濤吃了一驚：“你說什麽？”
“創達裏有人與老蕭勾結一起截胡了原本該屬于飛揚的投資，這事不該追究一下嗎？”
“你發什麽瘋？創達根本都還沒與飛揚簽約，不存在任何違約責任，你要告什麽？”
“創達與飛揚是沒簽約，但跟友興簽了呀。友興與飛揚存在版權和商業糾紛，友興無法保證知識産權的完整性，業務報告也涉假。創達若是明知友興與飛揚之間的糾紛還與飛揚接觸兩個月，進行了幾輪談判考察，為友興竊取飛揚的商業機密，算不算商業欺詐？創達老板傻子呀？官司打起來，友興要不要承擔違約責任？是不是對創達商業欺詐？那5000萬投資還能拿到手嗎？”
鄭濤呆住了。
“投資拿不到手，你的總經理職位和高薪還有嗎？鄭濤，你想想，友興若真是想好好把項目做起來，為什麽不來找我們飛揚合作？他們投資飛揚，提供資源，雙方共同發展，掙錢也許慢一點，但項目是認認真真健康發展的。結果呢，他們還是空手套白狼那招，搭個草臺班子，畫個餅，然後去圈來一筆錢慢慢燒。這不就是老蕭愛幹的事。時間短，來錢快，不費事。”
孟文飛轉了轉椅背，不再看鄭濤：“你去跟老蕭說吧，把我的意思告訴他。這事沒完，我們飛揚雖然是間小公司，但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我脾氣不好又倔，大不了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讓他趕緊跟法務那邊商量好，看看怎麽應付我吧。”
鄭濤走後，孟文飛給創達的李嘉玉打了電話：“嗨，李總，我是飛揚科技的孟文飛。事情已經清楚了，不是你被針對了，是我。”
他把情況與李嘉玉說了，還說了他要打官司處理這事。
李嘉玉聽完了哈哈大笑：“孟總，你太有種了。你居然敢跟友興和創達打官司。”
“反正被坑慘了沒事幹。”
他的調侃自嘲把李嘉玉逗笑了，她哈哈笑完：“我可以給你提供會議記錄、項目談判資料，我還可以給你們當證人。”
孟文飛也笑了。
李嘉玉最後嚴肅道：“你知道這官司不好打吧，沒有萬全準備，他們真幹不出這事來。友興和創達的律師團隊都很牛逼的。”
“我知道。”
“所以你應該也不是腦子發熱胡言亂語，你是什麽打算呢？”
孟文飛笑了笑：“我會給貴公司發律師函的。因為與我接頭的是你，所以後續接洽得麻煩你經手處理了。”
“那必須是我呀，這事一定得找我。”李嘉玉很期待了。
孟文飛處理完這事，當天與全公司開了個會。
鄭濤帶人一起辭職的事在公司引發了軒然大波，這影響遠超融資失敗。孟文飛與大家解釋了情況，說明了公司方面的處理辦法，當然沒說那些與鄭濤說的話，只是一些常規的闡述與鼓勵，以穩定團隊對公司的信心。
會是在二樓辦公區開的，方靖站在樓梯口，遠遠聽了。業務的事她不懂，但她知道鄭濤，知道呂晨和王劍，知道他們是公司很重要的人。再看看公司其他人開會的表情，她也猜出情況非常不好。
這幾天公司裏頭都是低氣壓，大家話都少了，氣氛也不若從前活躍。
孟文飛帶着技術團隊調整平臺。鄭濤丢下攤子走了，呂晨和王劍雖說要按公司規定做業務交接，但已經撕破了臉，交接工作也就那樣。不同的程序員編寫代碼的習慣是不一樣的，要接手，很多東西都得改動，更何況孟文飛心裏有數鄭濤肯定偷走了全部代碼。
技術的東西主要是鄭濤在管，他要動手腳真的太方便。說實話孟文飛之前真的沒有防範過他，他的背叛狠狠捅了孟文飛一刀，讓飛揚科技損失慘重。沒了鄭濤，孟文飛只得自己帶技術團隊，把後續工作補上。
加班，還是加班，孟文飛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所幸是公司上下還是非常齊心，各同事都非常努力，沒有掉隊的。
只是這節骨眼上，最讓孟文飛放心的方靖卻出了差錯。
鄒岚給孟文飛打了電話，說方靖拒絕去參加L市的烘焙培訓。
“她拒絕？”孟文飛太驚訝。
“對的，她說公司太忙她走不開。”
又沒讓她寫代碼，她狗屁走不開。孟文飛頓時火冒三丈。
“我來跟她談，她能去。”孟文飛斬釘截鐵。
孟文飛去找方靖。一樓沒別人，他把方靖拖回她房裏，門關上，好訓話。
“怎麽回事？你為什麽不願去培訓了？你不是一直說烘焙是你的弱項，你一直很想學的嗎？”孟文飛這幾天加班加得火氣大，此時雙臂抱胸，語氣兇巴巴。
方靖站着，雙手在腹部交握，有些緊張：“這不是公司剛有人辭職，大家都加班加點的太忙了，我不好請假。”
“大家加班關你什麽事？你幫不上忙。去培訓，好好學，別錯過這機會了。”孟文飛直接給她做決定。
方靖沉默了會，道：“我不能走，大家加班這麽辛苦，應該吃上好飯菜，也該有人為他們打掃好環境，能開開心心地工作。”
“不差你這幾天。”
“不是幾天，是差不多兩周。”
“那也沒什麽影響。”
“挺有影響的，我覺得。”方靖道，“現在公司裏的氣氛這麽不好，然後連個勤雜工廚娘都随随便便請假跑路了，大家會怎麽想。”
“大家沒怎麽想，你沒這麽重要，是你自己想太多。”
方靖板着臉：“反正我不請假，我不去，我要留下來做飯。”
“不行，你必須去，這機會難得。下回可就沒什麽法國甜點大師的課了。”
“不去，我要留下來做飯。”方靖還是那句話。
孟文飛皺着眉語氣強硬：“別耍性子，我讓你去你就得去。”
“不去。”
“方靖。”孟文飛吼了。
方靖也皺着眉頭，瞪着他，居然一點都不怕。
“我很忙，沒工夫跟你扯皮，你不去，那兩周就沒薪水。”孟文飛出大招。
方靖嗓門也大了：“我把工作做好，憑什麽不給薪水。我就不請假，就不去。你對我不滿意，不想發薪水，開除我呀！”
孟文飛被她吼呆了。鄭濤都沒她這麽嚣張。
方靖瞪着他，繼續道：“你不滿意就開除我，我告訴你，我拖着行李箱走不出三條街，肯定至少能找到一個洗碗工的工作。我餓不死。”
我靠！孟文飛心裏飙三萬字髒話。方靖姑娘你真是牛逼大發了，威脅老板嗎？！
而且你兇巴巴地卻在裝可憐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狗屁的洗碗工，他怎麽可能讓她去做洗碗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