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飛敗下陣來, 他太忙了，他的腦子還在一堆代碼裏打轉, 他真的沒時間慢慢跟她磨。
于是孟文飛丢下一句狠話：“你這幾天考慮清楚，如果不去, 後果自負。”他說完, 扭頭走了。
孟文飛與方靖冷戰了, 有點故意，但又有工作忙碌的客觀因素。
那點故意也就是他在方靖給他端咖啡進來的時候沒理她。他不去一樓吃飯, 也不提前說，方靖主動給他送餐上來, 他一直盯着電腦屏幕敲鍵盤, 看都沒看她一眼。
方靖也不逗留, 默默地把東西放下, 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也這樣。兩人沒說上一句話。
第三天周六。方靖照例去了孟文飛家裏收拾家務。孟文飛熬了幾天, 也有些累, 周末雖然也要加班, 但起晚了些。這回睡了七個小時, 感覺精神好多了。
他去公司之前正好方靖進門。孟文飛沒在家裏逗留, 也不要方靖做早飯。他只看了方靖一眼，說了句：“你來了，我去加班。”那語氣簡直冷淡得可以。
方靖本就平淡臉，不笑的時候冷靜從容樣。她就頂着這樣的表情對孟文飛點點頭：“飛哥慢走。”語氣也是冷淡得可以。
孟文飛直到走進電梯，才回味出不高興來。真冷漠呀，居然還敢給他擺臉色。他按住電梯門, 走回家，拿出鑰匙開大門，邁了一步進去，對在客廳的方靖道：“你今天聯絡鄒岚，跟她确定下周去參加培訓的事，提前安排好行程。”
标準的老板對下屬的吩咐口吻，很果斷，不容拒絕。
說完也不待方靖給反應，“呯”的一聲把門關了。
這回他直直進了電梯，沒再回頭。
到了公司，加班小組的同事們陸陸續續也來了，周末加班放松了許多，大家抽着空有說有笑，吃吃零食閑聊幾句。孟文飛沒自己關辦公室，他拿着筆記本電腦在外間辦公區跟其他同事一起工作，減少距離，方便溝通。
快到午餐時間時，方靖回來了。
孟文飛正跟一個同事讨論編程代碼，眼角餘光看到她上樓。他掃了她一眼，嘴裏仍在回答同事的問題。
方靖把辦公區加班的人看了一圈，然後走向了柳毅。
孟文飛偷偷看着這兩人的動靜。他倆低聲說話，不知說些什麽。
不一會柳毅過來了，跟孟文飛道：“飛哥，阿靖問要不要給加班的做個午飯。才五個人，很快的。”
孟文飛看向方靖，她觸碰到他的目光，忙把頭撇到一邊頭，好像一旁的綠植有多好看似的。
孟文飛故意道：“不用做飯了，大家加班辛苦，中午吃點好的。你們不是喜歡那誰家的批薩來着，點吧，我請客。”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其他同事頓時歡呼起來。那家批薩又貴又遠，起送價高，難得吃一回。
“哇哇，趕緊的，誰有電話，點海鮮口味的，加雙份芝士。”
“我有電話，我來。都要什麽，快報上來。”
“我想吃烤翅，肉醬意面。”
“我要榴蓮批薩，加雙份芝士。”
“給我來份甜點，提拉米蘇。”孟文飛道。
另一個同事也喊：“我也要，乳酪蛋糕。”
在大家熱鬧的點餐聲中，方靖垂着頭，默默走了。
孟文飛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惡劣。
外賣送來了，大家到樓下休閑區大桌一起吃。三個十二寸大批薩，三份烤雞翅，三份薯條，三份甜點，兩份意面，六份沙拉，六杯飲料，擺了滿滿一桌。
大家坐下猛吃，孟文飛問柳毅：“阿靖呢？叫她來吃飯。”
柳毅跑到廚房，沒見着人，于是撥了電話，完了跟孟文飛道：“阿靖說她已經吃過了，現在在外頭呢。”
孟文飛點點頭，心情有些糟。這頓飯大家吃得很嗨，只有孟文飛食之無味。
一下午孟文飛都有些心神不寧，他不知道方靖是不是去他家幹活了，她有沒有聽他的話找鄒岚？
四點來鐘，孟文飛的手機響了一下，他刷開一看，是方靖發的微信。
“飛哥，晚餐你是加班點外賣，還是要回家吃？”
孟文飛心跳快兩拍，按捺着等了幾分鐘才回：“六點走，回家吃。”
“好的。”方靖回複了兩個字。
孟文飛微笑。
剩下的時間孟文飛效率很高，五點五十他就開始收拾東西，跟加班的同事們打招呼，讓大家明天好好休息，周一見。
開車回家的路上心情很好，孟文飛甚至不自覺地哼起了歌。既然她先求和，那表示她願意去培訓了，他回去後，問問她有沒有合适的行李箱，再問問車票是幾號幾點的，他可以去送她。這回一定态度和藹可親，不兇她了。
回家進了門，一邊換鞋一邊喊：“阿靖。”
沒人應他。
孟文飛進屋，把電腦包随手丢沙發上。轉頭一看，餐桌上放着做好的飯菜和一張紙條。
她走了，沒等他。
孟文飛嘆氣。
走到餐桌旁，看到桌上的菜，氣都嘆不出來了。
青椒炒西紅杮，芹菜炒蒜臺，還有一盤什錦炒飯。
阿靖牌暗黑料理，真是紮心啊。
這兩個菜，全是他不愛吃的。把他不愛吃的東西湊一起随便炒炒，廚神的脾氣真的好大。
還好她沒打算真的餓死他，那盤什錦炒飯裏雖然有他不喜歡的胡蘿蔔丁，但他還能吃，得感謝她沒往裏放青紅椒。
孟文飛拿起炒飯盤子壓的字條看，上面娟秀端正的字體寫着：“要是涼了就微波爐熱一下。好胃口。”
多體貼的囑咐，一點毛病沒有。
孟文飛揉揉額角，覺得完蛋了，遭遇敵軍的超強火力抵抗，而他的心情喜憂難辨。
孟文飛把炒飯吃了，那兩盤“暗黑料理”他真的沒辦法，一口都不想碰。
他把那兩盤菜擺一擺，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然後發朋友圈，設定了只方靖能看。
配圖文字寫着：“太殘忍了。”
發了之後一直等，刷了好幾次也沒見方靖有反應。他橫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後爬起來，把筆記本往書桌上擺，想着要不工作一會，但開完機了，他竟随手先打開了音樂軟件，軟件播放界面還停留在上回的單曲循環“可愛女人”，孟文飛看了看，點了播放。
輕快的前奏音樂馬上響起，孟文飛把藍牙音箱打開，聽了一會，然後退回沙發那一躺，再刷了會手機。
沒有留言。
他把手機放在胸口，聽着周傑倫在那兒唱“想要有直升機，想要和你飛到宇宙去，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融化在銀河裏，我每天每天每天，想想想想着你……”
忍不住再刷一下手機，精神一振，有留言了。
點開看，方靖同學寫的是“飛哥你的朋友圈真冷清，都沒人留言”。
孟文飛瞪着那留言，慢慢覺得臉有些熱。他把手機丢一邊，捂着眼睛繼續躺。
廚神啊，你這麽戳穿一個老男人的小心機是不是太殘忍了？你覺得呢？
越琢磨越不行，他得再說些什麽。
拿了手機端祥半天，心一橫，反正都被戳穿了，一不做二不休。
再發一條朋友圈。
只兩個字：“胃疼。”
沒選小組發送，完全公開狀态。這回絕對不是零回複了。
果然很快留言就來了。
有同事關切說：“飛哥，加班太累了吧，好好注意身體，多休息。”
嗯，非常好，這同事方靖有加微信好友的，這意味着這條留言她能看到。
接着是另外兩條溫暖體貼的留言，也是讓他多多注意身體。
孟文飛微笑。他過了一會又刷了一遍，笑不起來了。
留言畫風變了。
“飛哥，你發春了？”這是陳齊寫的。
為什麽從胃疼能聯想到發春？這位兄弟你的腦回路還好嗎？
孟文飛板臉給他回複：“也許是凍着了，胃疼。”
“飛哥你的撒嬌真是讓人耳目一新。”這是李程寫的。
滾蛋！你們思想之龌龊才是讓人觸目驚心。
孟文飛嚴肅給他回複：“請給兄弟一些正常的關懷。”
再刷一下，姜俊也留言了。
“是因為阿靖？”
靠靠靠！
沒法回複了。
孟文飛把手機丢一邊，捂上眼睛躺着裝死，絕交吧兄弟們。
躺了也不知多久，忽然電話響了，孟文飛飛快抄起手機，不是方靖，是鄒岚。
“飛哥，今天下午阿靖給我打電話了。”
“嗯。”
“培訓那事，她還是決定不去了，讓我告訴你一聲。”
孟文飛沒說話。
“她說她不好跟你說，讓我說。”
孟文飛心裏嘆氣，坐了起來，問：“為什麽讓你說？”
“我是她經紀人啊。”鄒岚的聲音裏含着笑意。
孟文飛覺得一點都不好笑。你是她經紀人，我是她什麽？外人嗎？自己說不行，還派出經紀人了？！真是給她牛逼壞了，現在都有經紀人可以使喚了。
“身為經紀人，難道你不該把她勸說成功，讓她去參加培訓嗎？這麽難得的機會。”
“你不也沒勸成功嘛。”
可以的，哪痛戳哪。今天你們是說好了聯手一起上是嗎？
鄒岚繼續道：“而且合同裏簽的，除了私廚和網絡營銷宣傳，其他的活動和業務不在我們的獨家代理範圍。去培訓這種事，合同沒有限定她必須去。她又不違約，我沒辦法要求她。這些條款是你定的呀。”
孟文飛不說話了。這天沒法聊了。
“飛哥，你是不是生她氣了。別生氣，阿靖今天跟我解釋你公司最近有人離職，你們工作太忙，沒人照顧不行。你把‘你們’的那個‘們’字去掉，多理解理解她的心情。”
“們”字去掉？
孟文飛靠在沙發上，心跳得有些快。
那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