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樂挑好了自己喜歡的東西,笑着起身給鐘毓道謝。

“就知道‘真哥哥’你惦記着我,不像我二哥哥,只會欺負……”

“哎呦……疼疼疼!”張承樂兩只耳朵同時被人提起,活像一只提起後勃頸的貓,“二哥哥,我錯了,您最好,從不欺負人!”

張承安哼笑一聲,才松開手,又搓着指尖吓唬他。

張承樂吞了吞口水,躲到鐘毓身後,再不敢造次。

幾人一道往福祿堂去,鐘毓打小跟張家幾個兄弟關系交好,老夫人自不拿他當作外人。

拉着他的手問在滇西過得可好。

又讓他多來家裏,兄弟幾個常來常玩才不生分。

鐘毓自是點頭應下,規規矩矩的回老夫人的話。

王氏笑着看他,低聲囑咐小兒子,要拿鐘家二哥哥做榜樣,科舉拿好名次,日後入仕,也當盡心盡力。

張承樂見了天的鷹似的,恭恭敬敬作揖,眼睛朝外頭咧着,心思早就飛到鬧市裏去了。

臨走,王氏還不放心,言語再三,囑咐他聽話,不準領着他妹妹胡鬧。

“兒子省得了,您不放心我,還不放心濃濃麽?再說了,二哥哥也一道兒出去呢,我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不聽二哥哥的話。”

王氏抿嘴點頭:“該是你聽話才好,但凡有你二哥哥的一半兒懂事,我也省心。”

再擡眼,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早就腳下生風,跑出二門外去了。

馬車過了永安橋,前面就是長寧街。

前線大捷,又趕上了崔太後壽辰。

今上昭告天下,放了官員們的沐休,又賞下香料、木炭,免了三日宵禁,着京兆府衙門舉辦花燈節,為太後娘娘慶生。

馬車在日新樓附近的巷子裏停駐。

張承樂翻身下馬,去攙自家妹子:“濃濃,剛才我瞧見那邊有賣兔爺的,白的似雪,咱們去弄一套來?”

“在哪兒?”張婉撩簾子,朝笭外探看,眼睛睜的清明。

“車上說話可不頂用,你帶上檐帽,他們去日新樓吃酒,咱們兩個先底下逛一圈兒,再跟過來說話,可好?”

見她還有踟蹰,張承樂拍着胸脯保證:“怎麽,連你小哥哥也不信了,那兒還有燈謎呢,等小哥哥給你贏一串兒兔兒燈,回去院子裏挂一排,豈不威風?”

張婉眉如月牙,接過明琴遞來的檐帽,踩上杌凳,又轉身吩咐,讓兩個丫鬟先跟過去伺候,他們去去就來。

明琴怕五爺一道惹事兒,小聲跟雁霜商量:“好姐姐,你拳腳功夫好,且跟過去幫我伺候着些。”

哪知道,張承樂領着張婉一道,鑽進人群就再找不見了。

雁霜無奈攤手,上了二樓雅間,如實跟主子回禀。

張承安氣的要罵人:“臭小子,自己胡鬧作禍不說,連帶着還要拖着濃濃一道?”

鐘毓笑着起身,臨窗打量片刻,回身寬慰:“別惱了,人就在跟前呢,小的那個抱着一對兒兔爺,大的提了一串花燈,眼巴巴守在畫糖人的攤兒上呢。”

張承安湊過來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找了又找,也沒瞧見那兩個小壞蛋在哪兒。

鐘毓拍了拍他的肩頭:“日新樓跟前不招賊,讓他們自在玩一會兒,我點了桃花醉,記我大哥的賬上,你吃不吃?”

桃花醉是日新樓的門面,滴酒成金。

聽說,是他們東家親手釀制,除辛家的酒樓裏外,再尋不到第二家。

張承安跟他熟稔,也不客氣,撩袍落座:“你且等着回去挨罵,今兒管不飽我,只叫我小瞧了你去。”

又沖外頭喊人:“小二,桃花醉再加一壇,爺海量!”

待張承樂領着張婉進屋,正瞧見張承安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床七弦琴,面上挂着淚痕,還不忘板着臉斥責,要給鐘毓講大、小速呢。

“啧啧啧”張承樂偷笑着進屋,搖頭晃腦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兒也能瞧見我二哥哥出糗。”

他嘴上奚落,但還是手腳利索的将人送上馬車,吩咐雁霜她們要好生照顧。

鐘毓站在道口看他,笑着感慨:“你二哥哥跟我說老五懂事了,那會兒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還真是懂事不少。”

“等他什麽時候再不搶我的小玩意兒,那才是真的長大了。”張婉撇嘴道。

鐘毓側目,漫不經心地問她一句:“我見你總捂着手臂,是磕到哪兒了?”

“啊……那……”

張婉支吾兩聲,才搪塞道:“跟明琴她們鬧着玩,撞上了桌角,塗了藥,不打緊的。”

鐘毓點頭:“還是要仔細着才好,你二哥哥總說老五莽撞,我看啊,你們兄妹兩個都是冒失鬼。”

張承樂只聽了後面半句,當是真哥哥在教訓小六,笑着附和,又嚷着要去看打鐵花。

“聽說這回京兆府請的是老楊頭的徒弟,萬花綻,神龍至,要比去年的厲害多了。”

“小哥哥這心思若是放在念書的事兒上,怕是咱們家也要出一個大儒。”張婉揶揄道。

“你小孩子家家,懂個什麽?”

張承樂分一串糖葫蘆給她,搖頭晃腦地說着歪理:“你小哥哥我是文曲星轉世,不用功不努力就輕松得了頭名,若是再努力用功許多,還有旁人什麽事兒?天下莘莘學子念書不易,我太優秀了,怕他們自慚形穢,失了對念書的那點兒冀望。”

張婉氣笑,只嘆氣搖頭。

鐘毓忍笑道:“好知禮的張舉人,依你這意思,他們該是謝你呢?”

張承樂大言不慚地點頭:“立碑著書都不為過。”

“不知羞!不知羞!”張婉嫌棄地繞至鐘毓身側,指着張承樂道:“真哥哥,你快幫我罵罵他,這麽厚顏無恥的人,竟然是我哥哥?”

張承樂也要讨理:“我才盼着真哥哥罵醒你這個小糊塗呢,我說了你又不信,讓真哥哥給你講,高陽書院的頭名有多難。”

鐘毓不偏不向,各打五十板,拉着兩人順着人流往長壽街走。

十字交叉口有一座鐘樓,是先帝爺當年相州大捷時所建,因是戰事而成,多染戾氣,宮中貴人們祈福求天也不使它。

太後娘娘出身青州崔家,少時随先帝爺南征北戰,一身赫赫戰功倒是不怕這些。

逢普天同慶,凡仁壽宮所出懿旨,皆要在此鳴鐘。

打鐵花的場地便是在鐘樓前的一處空曠場所。

周圍漫是人群,道路兩旁早就被小攤販碼滿了,稍有空地兒,便有舞七磐、撂地的手藝人占住。

張承樂被走馬賣解的絆住了腳,火樹銀花也顧不得了,他仗着個子小,七鑽八鑽,沒多會兒就擠進人群。

張婉點着腳,墊步要找,卻只聽見小哥哥在裏面高喝賞銀,圍觀衆人拍手叫好。

“咱們在這兒等他,還是先去前面打鐵花的地方瞧瞧?”鐘毓緊跟在她的身畔,雖目不轉睛,卻也舉止有度。

“不要他了,咱們自去玩咱們的。”張婉癟着嘴角抱怨,“等回去告訴我娘親,看他怎麽挨打!”

鐘毓輕笑,喊了兩個随行的小子在跟前盯着,便伸臂引路,将張婉護在身前,繼續往人群熱鬧處走。

地上看熱鬧的百姓太多,二人找了一處有雅間的茶館,斜對着鐘樓,上了二層,推窗便是賞景的好位置。

地方不大,只一方桌子,臨窗擺有憑幾、蒲團,鮮花幔帳,倒也雅致。

“樓下雖然熱鬧,然人多手雜,終是不大方便。”鐘毓斟一杯茶,給她解釋:“這兒雖不能盡興,倒是便宜許多。”

茶葉是他們自己帶來的,碧綠的毛尖在滾茶中上下翻騰,刷過瑩白透亮的精瓷,沁人的香味一點點暈開。

張婉抿上一口,笑道:“開春那會兒,二哥哥也給了我一包新茶,吃着味道倒是相似。”

鐘毓挑眉:“你吃着可好?”

張婉點頭:“極喜歡的,比家裏采買的要鮮口許多,應是當季采下來的。”

鐘毓道:“新茶都是一個味道,自然是一樣的。這也是今年新下來的明前,你若喜歡,我叫人再給你送去兩包。”

他話音方落,外面登時一片大亮。

“哇——”

“開花啦!開花啦!”

小孩子拍着手哄叫起來,伴随鼓聲,兩條金龍左右擺開,映着漫天花火,便是遠看,也令人欣喜不已。

張婉高興地跟着拍手,指着火樹銀花下踩旱船的讓明琴也看。

火光映着燈光,外面一片通亮。

明琴笑着指了一對兒騎驢的新人:“小姐,您瞧,那跑旱船的新郎官兒是個新來的,步步都要落旁人一些。剛才還跟蚌娘撞上,打了個趔趄,差點兒沒跌倒,還不忘攙着他的新娘子呢!”

“哪呢兒?哪呢兒?叫我瞧!”

張婉半個身子探出窗外,仔細在跑旱船一片去找。

果見一身量高挑的紅衣紅驢,歪歪扭扭地牽着紅紙搓的缰繩,站都站不穩了,還要強撐着朝前面走。

“是有趣得很。”張婉掩帕而笑,“真哥哥快來看。”

她正要扭頭,那新郎官兒忽然擡首,将身畔的新娘子拉在跟前,兩個人笑的前俯後合,不像是來耍戲,倒像是湊熱鬧的看客一般。

明琴也瞧清楚了那人模樣,失聲驚訝:“是他們倆!”

那擡轎的新娘子尖鼻子細眼兒,笑起來龇出一枚吃人肉的狼牙,除了姓趙氏的小娼婦,再沒第二個人了。

“烏龜王八的湊一對兒!”明琴咬着牙,低低地罵娘。

香臭不分的狗東西,那娼婦是個浪蹄子,姓周的卻當眼珠子似的胡海在一處。

眼下為了哄那小娼婦玩樂,竟跟一群耍把戲的混在一起,可是連體面也不要了!

張婉嘴角緊抿,眼底的喜色散去,腳下虛浮兩步,抓緊了明琴的手腕,半倚在窗棂。

“怎麽了?”鐘毓過來扶她坐下。

又朝窗外打了一眼,也沒瞧出有什麽異樣。

“沒事兒,鐵花晃着眼了,心裏有些發慌。”

張婉胡亂編了個理由,提一口氣,強擠出一絲笑意。

她面色不佳,鐘毓也沒了賞燈的興致,叫人去給張承樂傳話,便早早的先送張婉回府。

馬車裏帷裳希希,風鑽過紗眼兒,溫溫吞吞地吹在臉上。

張婉手上的帕子絞的生緊,默不作聲的呆坐一路,連什麽時候下的馬車都不記得。

回過神兒,便是在自己的如意居裏。

“真哥哥呢?小哥哥回來了麽?”

“鐘二爺送過咱們就回去了,五爺被熱鬧絆住了腳,可得一會兒玩呢。”

明琴用溫溫的濕帕子給她擦手,又攆了跟前幾個丫鬟,拿重瓣粉來,挽起袖子細細地塗在她的手臂。

拉了衣服才瞧出來,白天看見的只是一處,順着胳膊往上,星星點點的好幾塊兒青紫,連背上都被打了一記巴掌印兒,五根指頭腫的明顯,瞧着都讓人心疼。

“怪不得早起您不叫我伺候,您瞞旁人也就罷了,連我也不叫知道了?”明琴紅着眼圈埋怨,“諸位主子的事兒我是管不到,只這一回我得說您。他周家就是金窩銀窩,這三天兩頭的動手,也不是個常理。”

張婉咬着嘴,不知道怎麽回她。

明琴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上次吃一記窩心腳,我當是就此打住,如今他倒越性猖狂起來了。您又不肯叫侯爺、夫人知道,就這麽的生生受着,萬一出了什麽事兒,可教我怎麽活啊?”

小丫鬟自小就在張婉身邊伺候,府裏主子寬厚,她自掏心掏肺的為主子着想。

“好明琴,別哭了,我不打緊的。”冰冰涼的小手揾去她的眼淚。

張婉和聲給她講這裏頭的道理:“這事兒切不能跟我娘說,眼看着四哥哥就要從嶺南調回來了,武将不憑軍功仕途本就難捱,周家肯這時候幫咱們一把,是三哥哥的福氣,也是咱們張家的福氣。”

明琴将重瓣粉的盒子收起,瞪着眼睛過來據理力争。

“他們男人的仕途,只叫他們去戰場上刀槍流血的争去,何必要拿您的委屈來換?怪我說句大不敬的話,三爺是他們二房的人,您為大爺、為五爺,那是自家兄弟,便是委屈一些,也好賴算是有個由頭,您為三爺,就二夫人那個做派,我就不平!”

“傻丫鬟,什麽長房、二房的,幾個哥哥都是自家兄弟。”

重瓣粉冰冰涼的覆在身上,張婉不舒服地咬了咬牙,繼續道:“便是二嬸嬸有諸多不是,但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他們待我自是親妹妹一般,你有怨氣,也不能撒在他們身上。”

明琴撇了撇嘴:“只二爺一個是好的!年前大爺得了癔症送回來,二房的人是怎麽說的?”

小丫鬟雙手掐腰,有模有樣地學相:“什麽癔症不癔症的,分明是砍多了人腦袋,叫昭南那些會巫術的神婆下了蠱。”

“大爺得勢那會兒,他們仗着威風,可得了不少的好處,也不求着叫他們感恩戴德了,好歹不能落井下石才是個人事兒。後來咱們大爺去了家廟,他們又編排什麽怯了打仗的渾話,您自己說,一家子有這麽戳人心口的麽?”

這些胡言亂語張婉也聽過不少。

然簪纓門第裏頭,人多口雜,免不了有一個兩個的反叛,嘴上沒些顧忌,一時渾說也是常有的事兒。

“瞧把咱們明琴氣的。”張婉笑着搖頭:“你心疼主子是好的,大哥哥的事兒随他們說去,等鬧起了苗頭,二嬸嬸自是頭一個要管。”

岳氏為人雖有小性兒,但待兒子卻是盡心。

阖府幾位少爺,仕途上同氣連枝,他們編排長房的話傳出去,少不得要影響到自己頭上。

等那邊明白過來這裏頭的道理,自然煙消雲散,一片清明了。

明琴噘着嘴抱怨,心裏還是有些不甘,說了又怕主子傷心,嘀嘀咕咕的伺候了梳洗,才在外間竹床上歇下。

定昏更響,巡夜的婆子過來轉看。

提醒了火燭,另傳老夫人的話,說小姐累了一天又出去賞燈,明兒早不準叫起,在自己家裏,可是要睡一個舒服覺。

隔着幾條街的燈會上,打鐵花的已經撤下,正是攤販們生意紅火的時候。

領了孩子的守在吹糖人的攤兒前,一寸一乍的默默衡量大老虎比小兔子能多上幾兩。

沒成親的男女羞紅了臉,買了河燈羞嗒嗒寫下祈願,沒入燈光映不到的樹蔭,挽着手将其丢入水中。

鐘毓站在橋下的石階,手裏還舉着一串咬過的糖葫蘆,對面,就是幾個賣河燈的小販。

“爺,要放要放嘛,許了願,菩薩才能保佑呢!”說話的女子穿着花紅柳綠的衣裳,臉上油彩未卸,便拉着男人小跑過來。

“小哥,拿個最大的給我!”那女人罥眉細目,說起話來輕柔柔的,聲音裏像是纏了幾道彎兒。

“好嘞,五文錢一個。”

小販價格還沒唱完,懷裏就多了一角銀子,忙笑嘻嘻地拖長腔喝道:“謝爺賞,祝二位百年好合,白頭到老,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生兒子點狀元,生姑娘做娘娘——”

那對男女如尋常夫妻一般,踩着淺水将河燈丢入水中。

女子遙遙望着水面:“爺,您說這河燈靈麽?”

“太後娘娘與先帝恩愛有加,你若許跟爺好一輩子,那就靈。”

“若是許旁的呢?”

“旁的?”男人好奇地扭頭,“旁的你還想許什麽願?”

女子嬌臂環上,大膽地伏在他的胸前:“許個兒女的願,早日給爺傳承子嗣,爺說好不好?”

男人豁然舒笑,揉着她的肩頭連聲稱好。

“等你給爺生個大胖小子,堵住了老爺、夫人的嘴,我就休了那賤婦,給你擡貴妾,讓你主持內府中饋。”

“真的?”女子高興地整個人都要挂在男人身上。

“爺還能騙你不成?”男人打橫将人抱起,一個甩力,又背在肩頭。

兩人也不顧周圍異樣的目光,一陣風似的過來,又一陣風似的沒入人群。

鐘毓似笑非笑地攥緊了手中的竹簽。

随行的人拿了江米紙過來,他親自裹了那串糖葫蘆,才交給旁人來提。

“方才那個,就是周博遠?”鐘毓吮着指尖粘上的糖醬,眼睛眯做一道利刃。

“正是他,跟着的就是那位有些名聲的趙姨娘。”

回話的小子是家生奴才,在京成長起來的,高門當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多少都有一耳朵。

“說下去。”

那奴才是個機敏的主,知道主子想聽什麽。

只撿了緊要地道:“也是奇怪的很,先前六姑娘沒嫁過去的時候,也不曾聽過這位周世子有什麽妾室通房的,他名聲好的很,梧桐街的大小花樓都不曾有過他的名號,提起周家,那會兒也是諸府裏女婿的頭選。”

“哪知道,不是人家不風流,只是瞧不上花樓裏那些上不了臺面的罷了。”

“聽說,那位趙姨娘可是打南邊買來的佳品,瘦馬裏頭能開價大幾千兩的,怕是人參捏出來的。”

鐘毓順着水流信步而行,看似聽得漫不經心。

他在密密麻麻的河燈裏看了又看,眼前猛地一亮,指了其中一盞繪着花好月圓的,“下去個人,把那個撿上來。”

那奴才眼疾手快,不等旁人動手,就先一步蹚進水裏。

雙手捧着就把打滅的河燈取了來。

鐘毓接過,看了裏頭的字,勾了勾唇角,攥做一團捏在手心。

“你倒是伶俐得很。”他随口誇贊,看了眼那小子的容貌,“劉天順家的小子?叫什麽名字,現今應的什麽差事?”

“二爺好記性,小的劉福,在府裏給二爺守了兩年的屋子,如今二爺回來了,該是什麽差事,憑主子吩咐。”

劉天順是內府裏看賬的總管,自是使得安心。

鐘毓随手将捏壞的河燈丢回水裏,“爺給你個要緊的差事,做得好了,以後自有你的前程。”

劉福磕頭謝恩,又匆匆跟上主子的腳步。

那團河燈只漸起了幾點水花,便飄飄搖搖沒了蹤影,不知是被魚兒吃盡,還是埋在了淤泥之下,再不見天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