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第84章

不愧是天子, 能抓住一切機會得寸進尺。

指尖抵住薄唇,崔南栀擡眸望向他,天子眼裏滿是期待。

她勾起唇笑了笑:“……做夢。”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要是崔南栀真的答應了,這兩個字都夠他回味到去長安。

透過微敞的領口,肩頭還有他受罰留下的傷疤。

即使有太醫丞調制的藥膏塗抹皮膚, 沒有尋常那般崎岖的疤痕,指腹摸上去時,仍能感受到皮膚微微凸起。

被她撫過的地方生出難以忍受的燥意, 天子握住她的手腕,按在胸口,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已經沒事了。”他安慰崔南栀。

“我當然知道啊, 都過多久了,要是還沒好, 太醫丞的人都得換一批。”崔南栀嘴硬幾句, 低下頭不吭聲。

過了會兒她撲到天子懷裏, 也不說哪不高興,就是讓他抱着。

她确實是喜歡天子的,就算之前能騙騙自己不過是萍水相逢,去了趟長安還認識了天子, 是她賺大了。可人都追到宣州來了, 再說一點感覺沒有, 誰都不會信,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

崔南栀沒想到以前看過的話本劇情落在自己頭上。

從前她最讨厭書生在阿耶阿娘和意中人之間猶豫不決,現在好了, 她也陷入書生那樣的處境。一邊是她喜歡的人,一邊是看他不順眼的阿娘。

礙于他的身份, 鄭菀當然不能明面上說什麽,更不會像話本裏的婦人那樣抄起掃帚把他打出家門。

但她既不想讓阿娘失望,又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世界上為什麽沒有能兩全的法子。

病中也要強打精神的小女郎,這會兒顯得很是沮喪。

他知道崔南栀在為何事煩心。

說實話他也沒有十分把握能讓鄭夫人松口,

天子寧可她還仗着自己的喜歡作威作福,也不想見到她這副模樣。

讓郁郁寡歡的神情出現在崔南栀臉上,就已經是他一萬個錯處了。

崔南栀只低落了一會兒,抽了抽鼻尖,在他懷裏仰起臉:“你後背的傷,陰雨天會不會疼得難受?”

天子愣了下。

“……你不在長安的時候,會。”他實話實說。

還在長安時候,即使天冷下來殿內被地龍焐得幹燥溫暖,夜深人靜時他仍舊會覺得後背傷痕隐隐作痛,一道道交錯的傷痕像是要将他撕裂。

來到宣州後,哪怕是江南潮濕的雨天,只要想到她就在此地,也不覺得難捱。

崔南栀說她還沒好好看過他後背的傷,一邊心疼他為此受罰,一邊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尤其是在天子解開上衣系帶時,眨了又眨。

他只褪了一半的上衣,便不讓崔南栀往下看了。

“多看當心吓着。”他制止住崔南栀試圖亂摸的手,重新系上衣帶,面上毫不在意,實則還是悄悄觀察崔南栀的表情。

他為崔南栀受了責罰,算是在太後跟前表明決心,但真的展露在她眼前時,又害怕會因為交錯的傷痕惹她厭棄。

好在除此之外他的身材還不錯,久居深宮也不疏于鍛煉,完全不會輸給外頭那些年輕小郎君。

摸也摸夠了,看也看夠了,崔南栀滿意地窩在他懷裏,重新翻開書。

·

崔南栀本還t指望着鄭菀去女學塾了,她好偷偷回家。

仆婦在崔家門口掃地,見到崔南栀回來露出驚喜之色:“小娘子可算回來了,夫人正在家中等候呢。”

崔南栀與天子對視一眼。

仆婦見陌生男人要跟崔南栀一塊兒進,就要去攔他。

“阿嬷,我阿娘見過他的。”崔南栀替他解釋。

仆婦猶豫了下,還是後退幾步,讓他們一同進門了。

崔南栀在擔心一會兒要見鄭菀的事,連野貓蜷在腳邊都沒注意到,不小心踩到它尾巴,惹得野貓嘶叫一聲弓起背,嗅到熟悉的氣味才不與她計較,甩甩尾巴逃走了。

門口的動靜不小,引起鄭菀注意,猜到是崔南栀回來了。

見到她身邊的人,鄭菀的臉色着實不大好看。

崔南栀路上已經打好腹稿,這會兒還是退縮了下,緊張地抓着天子衣袖。

天子安撫似的握住她的手:“我來與鄭夫人說。”

鄭菀的脾性她清楚,這時候定然是說不出什麽好話的。

崔南栀上階,想要一同進花廳,卻被天子攔下,只好眼睜睜看着門關上。

芳丹安慰道:“兩位都不是會讓自己吃虧的人,小娘子在場反倒不易把話說明白。”她又道,“先去偏廳坐坐。小娘子用過午飯沒?夫人讓人熱着金絲面……”

鄭菀親自下廚做的金絲面,今天吃卻嘗不出什麽滋味。

崔南栀全副心思都在隔壁兩人身上,稍微有點什麽聲響,就要豎起耳朵聽聽。

“他們要聊什麽……”崔南栀不安。

“自然是要問一問,小娘子養病時候如何。”芳丹道,“聽說你發起高燒,可把夫人擔心的一晚上沒睡好。”

可是這話鄭菀沒讓人來報過信。

崔南栀又升起更多對阿娘的愧疚感,她現在就像剛出爐的烙餅,兩面都燙嘴。

一碗面從冒着熱氣兒到徹底變涼,花廳的門終于被打開。

崔南栀擱下筷子,提着裙擺就追出去。

她捧着天子的臉看了又看:“我阿娘沒有為難你吧?”

天子回想起鄭菀那些話。

他在朝堂上那些手段通通派不上用場,鄭夫人每句話都叫他啞口無言。

他勾起唇,不想讓崔南栀想太多:“鄭夫人是明理的人。”

崔南栀這才放心,瞄到鄭菀看向他們的視線,心虛地往天子那躲了躲。

“那阿娘同意了嗎?”她滿眼期待。

“沒有。”

她肉眼可見地又頹靡起來。

“不用擔心。”天子說完,又叮囑她,“有什麽事讓人來找我就是,不要與你阿娘置氣。”

崔南栀不知道他都和鄭菀說了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他。

鄭菀并沒有打擾他們,閑閑踱步至偏廳,芳丹正在收拾碗筷。

一嘆氣,芳丹就知道鄭夫人心情不快。

要是不牽扯到崔南栀,鄭菀反而是不想讓天子表明身份的。

她先前與這位李姓商人交談,覺得十分眼熟,開口談吐也不像尋常人,按他自稱只是家中有些財産、與皇親國戚沾個邊,鄭菀是絕對不信的。

若是換作旁人,鄭菀壓根兒不會分心去細究身份,但牽扯到崔南栀,她不能就此忽視疑點。

很快鄭菀就猜到他的身份,又與芳丹一核對,天子的身份根本瞞不住。

鄭菀也是一驚,崔南栀怎麽會與天子搭上關系?

這事兒在崔家只有鄭菀和芳丹知情,家仆們許多是在宣州雇傭的,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要在宣州城裏鬧出一場風雨不可。

因此鄭菀将此事壓了下去,沒有告訴其他人。

所以崔南栀從長安回來的緣由,她沒有說,鄭菀也能猜到幾分。

門口探出個腦袋,崔南栀打量了下偏廳的情況,小步挪到鄭菀身邊。

“身體好些了沒?”鄭菀去探她額上溫度。

“已經好多了。”崔南栀挽住她胳膊撒嬌,“有阿娘送來的金絲面和炖湯,當然什麽都好了。”

“貧嘴。”鄭菀輕輕掙開她,“平時不見你嘴這麽甜。”

被戳穿,崔南栀也不氣餒:“阿娘,你們都說了什麽?也跟我說說嘛。”

事關此事,鄭菀和天子的口徑出奇地一致,都不肯告訴她。

崔南栀锲而不舍:“阿娘,這事兒也算和我有關系,我也不能知道嗎?”

鄭菀白她一眼:“還能說什麽,他要娶你,被我拒絕了。”

這種事情,崔南栀當然知道,但她想知道更多的。

纏了好一會兒,鄭菀終于拗不過她:“你瞧瞧你,現在胳膊肘都往外拐。他空口白牙說要娶你,讓人怎麽放心?若是有心想要娶你,自然會有所表現。”

崔南栀微微一怔,還是讀出她退讓的意思。

總比之前連門都不讓進的好。

望着小女郎輕快的背影,鄭菀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芳丹:“養身的藥膳方子,她不愛喝藥,讓廚房給她炖一盅補補。”

天子被拒絕時,也并非完全不失落的。他将這張方子交給鄭菀,她匆匆掃了眼,倒對他有些別的看法。

久病成醫,她照顧崔積繁那麽多年,藥方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對一些簡單的藥理有所解。要是他随便找了個常見的方子來應付,反倒叫鄭菀看不起。

身份懸殊,心眼又那樣多,難怪能哄得崔南栀高高興興的。但他到底比崔南栀大了那麽多年歲,心思深沉,哪是崔南栀這種閨閣小娘子能比的。

鄭菀不在崔南栀面前把話說重,怕傷到她的心。

崔積繁是為了救駕才受重傷的,命懸一線,太醫丞的醫官都輪番值守才将命救回來。鄭菀無法忽視這一點。

少年天子根基不穩,大大小小的暗算經歷過許多次。命不該絕,不是崔積繁,也會有其他人為他擋下。

真落在自個兒頭上時候,年輕的鄭菀才知道,想做純臣,和她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留名青史的豪情壯志,被丈夫險些撒手人寰的現實徹底擊碎。

多年過去,鄭菀都以為自己不在意了,直到本人出現在她眼前,甚至與他們家有了更深的牽纏。

“……夫人?”

她出神太久,芳丹喚她。

鄭菀輕輕嘆氣:“我很好。你若是無事,與我講講她在長安的事。”

·

鄭菀的退讓不是口頭哄人玩兒的,崔家的仆從們真的得了令放天子進來。

趕上連日的晴天,家仆們将藏書一箱一箱搬出來,攤在地上晾曬。

年年都要曬書,崔南栀已經習慣了。

她病體初愈,家仆們不讓她插手,她坐在廊邊幫着做些遞書清點之類的輕松工作。

崔南栀發現天子的身影,朝他招招手。

“常少監沒來嗎?”崔南栀張望,只見到他一個人。

“我來表誠心,帶上他豈不是顯得我假手于人。”

天子挽起衣袖,學着家仆們的樣子,把書拿出來檢查有無蟲蛀、散頁,一本本鋪開在地上。

他做起事不拖泥帶水,惹得家仆們停下手裏的活兒,紛紛看向崔南栀。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忙吧,不用管他。”崔南栀摸了摸鼻尖。

她大約能猜到天子這麽做的原因……但被大家看着還是有些赧然。

他模樣生得好,衣袖挽起露出小臂的青筋,身形又高大挺拔。

崔南栀倚在廊邊,心想難怪話本裏的小姐都喜歡偷看年輕力壯的長工。

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崔南栀回過神。

汗珠沿着他的鬓角滑落,崔南栀記起剛剛幻想的場景,臉一下變得通紅,趕緊把已經擰成皺巴巴的書遞過去。

一筐書遞完,崔南栀拉着他去邊上休息。

小女郎柔軟的絹帕帶着好聞的蘭香,一點一點擦過他的臉。

“你這樣做,我阿娘會同意嘛。”崔南栀撇撇嘴。

“什麽都不做,鄭夫人才是真的不會同意。”

“我小時候去太傅那上課,也看到過宮人們曬書。”天子說,“禁內的書更多,一大箱一大箱的搬出來,能鋪滿殿前所有的空地。”

“那要什麽時候才能曬完?”

“一年要曬好幾次吧,分批拿出來。”天子笑了笑,“宮人總有他們的法子。”

得了她回應的心意,天子也沒那麽克制。

她臉頰曬得微微發紅,天子湊近,輕輕地親了一下。

“你——”崔南栀捂住臉,“大家都還在呢!被看到了怎麽好意思呀!”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來此的目的?”天子反問,慢慢垂下眼,“莫非是崔小娘子追求者甚多,他們早已看習慣,只把我當作其中一個……”

“你再胡說我也不理你了。”崔南栀掰了塊點心堵住他的嘴。

兩箱書曬好,重新收納回箱子裏。

崔南栀打開放在最邊上的小箱子,裏面卻是一打書信。

“咦,這些是誰的信?”崔南栀拿起一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手感摸着毛毛的,字跡邊緣有少許化開,“……菀娘親啓。”

她愣了t下,“是給我阿娘的?”

不知道是誰寄的,崔南栀打開,才看了兩行,就被天子伸手擋住視線。

“哎?”崔南栀疑惑。

“是崔尚書寫給鄭夫人的……”天子想了想,沒把“情信”兩個字說出口。

他看書快,一下掃過去,就看出是個什麽名堂。

崔南栀呆住,反應過來後趕緊把信紙塞回去。

“大概是有人搬錯箱子,我們也不是故意看到的。”崔南栀把信放回去。

出于好奇,她還是在箱子裏撥了撥,發現這一箱子竟然都是阿耶阿娘以前的通信。

好像發掘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崔南栀把箱子蓋好放回去,沒有注意到天子一閃而過的動容。

原先還不太理解,為何鄭夫人對自己的抵觸這麽強烈。

他有所耳聞,崔積繁與夫人鹣鲽情深,但臣子的私事他不便過問,也僅僅是聽別人閑聊時提起過。

天色漸漸暗下,家仆們收起攤曬的書籍,一本本歸置進箱籠。

崔南栀清點完,将今日最後一口箱子蓋上,拍拍手上的灰說了聲辛苦。

家仆們忙完去歇息,崔南栀拉住天子:“你這就要回去啦?”

她還想再挽留,餘光瞥到鄭菀在往這走來,還是松開手。

崔家的藏書多,崔積繁和鄭菀又都是愛惜的人。經年累月的積攢了許多,連着攤曬好幾日才夠。

天子每日都過來幫忙。第一日沒經驗,之後就穿得輕薄許多,忙了大半日,衣裳貼在身上,隐隐能看出肌肉。

過于賞心悅目也不完全是好事,崔南栀晚上做夢,夢到他真的成了家裏的長工,背着阿耶阿娘與他混到一起。

崔南栀起了個大早,涼水洗了好幾回臉才慢慢冷靜。

拐角處的書房,鄭菀立在窗前,正好能看到院子裏的景象。

“小娘子看着精神多了。”芳丹感慨,“那藥膳還是起了作用的。”

鄭菀笑笑:“有人陪着,自然要好上許多。”

崔南栀自以為躲着鄭菀,瞞得很好,其實也不過是她懶得出來幹涉。

她問起白天的事,崔南栀還要添油加醋誇誇他,在鄭菀面前多說點好話。

“夫人是在為從前的事耿耿于懷,還是……”芳丹觀察着鄭菀的臉色。

“罷了,長輩的事,不牽連到小輩身上。”

“陛下待小娘子确實是真心。”芳丹說。

鄭菀不語,視線落在兩人身上——小女郎眉眼彎彎,掩着唇要與他說悄悄話。

“你怎麽也幫他們說話了。”

鄭菀嗔了幾句。

“還是太慣着她了,家裏哪個人有她這大小姐脾氣。”鄭菀道,“不過她這執拗勁兒,真是随了我和崔郎。當年家裏覺得崔郎出身尴尬,明明祖上是崔氏的旁支,看不慣族中作風就自己出來。從前過得順風順水,大半是別人看在崔氏的面上。沒了崔氏撐腰,他在長安也四處碰壁。”

而她呢,當時崔積繁還是個名不見傳的普通人,她覺得此人大有可為,便幫他去考學。一來二去看對了眼,家裏反對,就偷偷地聯系。好在崔積繁争氣,考上功名,婚後又仕途順暢屢屢提拔。

“但她喜歡的是一國之君,不是普通人。”鄭菀嘆息,“要是個普通人,我也不管那麽多,過得不順心就和離。但是嫁到禁內,就沒那麽多可選的了。”

樹影搖曳。

野貓從牆頭跳下來,踩到了攤曬的書上,崔南栀起身去趕。

一陣風吹得地上書頁簌簌作響,天子伸手撥開她被吹亂的發絲,整理到耳後。

鄭菀啧了一聲,實在是沒眼看,轉身回了書房。

·

入夜,崔南栀剛盥洗完,正要吹熄蠟燭,卧室的門被人叩響。

“小娘子,可歇下了?”芳丹低聲詢問。

“還沒呢。”崔南栀開門。

“夫人請您去一趟。”

崔南栀擡頭看了眼,明月高懸,“這麽晚了?”

她還是披上外衣跟着芳丹過去。

鄭菀坐在妝案前,妝奁半開着,露出裏面金燦燦的一角。

在宣州長大的記憶裏,崔南栀幾乎沒見過鄭菀滿頭珠翠的模樣。

只有為數不多、還在長安居住時的稀薄回憶,她被抱在懷裏,阿娘身上環佩作響,熏着清雅的香氣。

她都以為鄭菀已經把首飾珠寶都收起來了,沒想到一直存在妝奁裏。

鄭菀擡手讓她坐到面前來。

小女郎素着臉,燭火映照着的半邊肌膚玲珑剔透,長發披散如一地月華。

鄭菀取出首飾,一件一件地在她發邊比劃。

“阿娘?”崔南栀不解。

一件件發飾被戴到她頭上,昏暗燈光下,被珠玉環繞的小女郎霎時顯得明豔動人。

“阿娘,這些是什麽?”崔南栀撫上發間釵環,“好漂亮。”

金子打造的發飾鑲嵌着紅豔豔的寶石,相比天子送她的那些首飾,也毫不遜色。

“是我出嫁時的頭面。”鄭菀揚起唇。

崔南栀愕然。

“這支發釵是我阿娘出嫁時戴的。”鄭菀望向鏡子裏的小女郎,“我出嫁的時候,她用嫁妝給我打了這套頭面。”

崔南栀眼睫顫動着:“阿娘,我……”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我曾與你說過,要看一個人的心意,空口無憑,要看他做了什麽才重要。”

崔南栀點頭:“可是……阿娘,他待我很好。”

鄭菀輕輕彈了下她額頭:“我知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崔南栀乖乖巧巧地坐好,讓鄭菀一件件拆下發飾。

收拾完她又不肯回自己房間睡,一口一個“阿娘”哄得鄭菀松口,讓她與自己睡一晚。

翌日,崔南栀早早地梳洗好,讓人去給常少監傳話,以鄭夫人的名義請天子來一趟。

天子趕來,鄭菀還是尋常那股淡然的模樣。

但崔南栀在旁邊給他使眼色,天子心領神會。

“陛下用過早飯了嗎?”鄭菀問。

天子收到消息就趕緊過來了,确實還沒來得及,搖了搖頭:“尚未。”

鄭菀向崔南栀道:“去催催廚房,讓他們再加一份菜來。”

崔南栀愣了愣。

她和天子有話要說,又不帶她。

但鄭菀好不容易松口,機會難得。

崔家的早飯本就簡單,再加一人份,也不過是與廚娘知會一聲,多裝一份來。

“小娘子平日裏寧可不吃早飯,也要多睡會兒,今日這般着急。”廚娘不知道前因後果,還在與她開玩笑。

靠近花廳門口,她聽到天子的聲音傳出來。

崔南栀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回長安後,朕便下旨将崔尚書的靈位移入太廟。”

“李家列祖列宗在上,如若朕對崔南栀有半分慢待之心,李家的祖先都不會饒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