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不解風情。

太子只能想到這個詞。

難道非要他低三下四地求求崔南栀, 告訴她之前那種态度是他錯了,他現在覺得和她在一塊兒也挺有意思的,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

光是想象一下, 太子就一陣惡寒。

他絕不會成為這種人。

于是太子面無表情地拒絕她的好意:“不用。”

崔南栀哦了聲沒有再問:“那我走了。”

“等等!”太子急了,“你不是來看我嗎?怎麽就走了?”

崔南栀指指放在窗臺的食盒:“我這不是來看過你了,怕你嘴饞無聊還給你帶了吃的, 既然你沒什麽事我當然就走了。”

什麽叫嘴饞,他在崔南栀心裏是什麽形象?

太子道:“你不應該問問我這幾日過得如何?”

“你過得如何?”

“還行。”

崔南栀道:“那就好。”說着她就要走人,太子身體比腦子動得快, 回過神已經拉住崔南栀的手。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太子慢慢縮回手,磕磕巴巴道:“你……你手挺冷的, 要不要進來坐坐?”

這是他能說出口的最關心人的話,再深入點, 在太子聽來就是需要放下身段的肉麻段子, 是絕無可能從他口中出來的。

崔南栀猶豫片刻, 可能是覺得他的眼神太可憐了,像是獨守空巢好幾天的小狗,在拼命沖她搖尾巴。

“好。”

小狗立即翻身下榻去給她開門。

守門的宮人躊躇道:“陛下有令,太子殿下還在禁足期間……”

“又沒說不允許別人進來看我!”太子理直氣壯, “怎麽, 送飯菜的女使能進來, 太子妃不能進嗎?”

“不敢不敢。”宮人們連連道歉,“奴婢們就在門口,二位有何吩咐直接開口就是。”

太子哼了一聲, 把門用力關上,還不夠, 又對門口的宮人喊道:“我與太子妃有私房話要說,不管聽到什麽聲音都不準進來!”

他這音量,私房話都能變成大喇叭。

“不是說好了要想法子退婚——”

太子匆匆打斷她的話:“這不是還沒退婚,那你名義上就是我的太子妃,你非要糾結這稱呼萬一讓人看出端倪來怎麽辦?”

崔南栀拗不過他,又覺得他關在這是不是人都關傻了。

“皇叔有沒有罰你?”女郎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亭亭玉立,太子還是不大放心。

崔南栀搖頭又點頭。

“到底有沒有?”太子沒看懂。

“只是讓我幫太後娘娘抄了幾天經書。”在一個被禁足的人面前說這個未免有點過分,崔南栀想了t想,為了不讓他心裏落差太大,又添上幾句,“熬了三天夜才抄完。”

“那你表哥的事,待我解了禁足,我就……”

“我已經向太後和陛下求了恩典,将表哥派去翰林院了。”

太子訝異:“是東宮不好嗎?我保證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

能做東宮屬官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翰林院雖然也是一條晉升的路子,但得熬幾年外派做出政績,萬一運氣不好等不到調回長安的旨意,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在外地煎熬,哪裏比得上東宮屬官一直在長安待着。

“是表哥自己的意思。”崔南栀答道,“殿下有這份心意,不如關心下其他人吧。”

太子摸了摸鼻尖,略有些心虛,心道她還在怪他。

太子再沒心眼兒,也是年少時就在宮裏住着的。天子真生氣時是什麽模樣他還沒見過?

他記得剛被獲準跟着上朝那會兒就碰到天子處理意圖謀逆的叛臣,把太子吓得回東宮就發起燒來,夢裏都是血腥氣。對待崔南栀,只是罰抄了幾天經書,還幫她調走了鄭煜,可謂稱得上是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

然而這件事兒的處理方式令太子愈發看不懂這位皇叔,總不能說是陪太後去了幾次佛寺,聽方丈念了幾遍經,就直接被佛祖度化,決定不造殺孽重新做人?他的未婚妻還被蒙在鼓裏,把天子當做一位和善的長輩,殊不知溫和外表下藏着怎樣的心。

·

太後與天子都在慈恩寺,和宮裏兩頭傳話跑都靠常進寶那兩幹兒子。

常進寶慶幸帶他倆出來了,年輕力壯就是好,一天跑幾個來回都不見疲累。

“你看清楚了?是崔娘子進了東宮,不是旁人?”常進寶問。

小黃門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千真萬确,兒子親眼見得,絕不會有錯。崔娘子手上還提着個食盒進去的。”

常進寶沒想到,讓人去東宮那送點東西,還能碰到如此一幕。

“那……崔娘子什麽時候出來的?”

小黃門搖頭:“兒子不知道啊,反正我出來時候,崔娘子還在裏頭呢。”

活兒是常進寶派給他的,要耗費多少時間他心裏有數。

到的時候碰巧瞧見崔娘子進了東宮,離開時崔娘子卻還沒出來。那太子和崔娘子相處少說也有兩炷香的時間,真是了不得的新鮮事。

他顧不上細想,裏面就有人喚他。

太後正要用齋飯,叫來常進寶詢問:“太子妃人呢?不是說今天要來慈恩寺,怎麽不見她蹤影了。”

問得早不如問得巧,常進寶才得了崔娘子的消息,轉頭就能答上:“崔娘子在東宮。”

“東宮?”太後執筷的手一頓,“是與太子在一塊兒?”

常進寶略一思忖,道:“應當是。”

太後轉嗔為喜:“我就說嘛,小年輕多相處相處,總能處點感情出來的。剛見面時候跟仇人似的,現在不還是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太後猶不滿足,轉頭看向天子:“陛下覺得如何?”

天子面上沒什麽表情,只淡漠地應了一聲:“阿娘盼着宮裏有喜事,但‘如膠似漆’是不是未免太誇張了。”

男女情愛不開竅的木頭腦袋,哪能懂她的心情。

“若是能這麽順利地相處下去,早晚的事。”太後對孫輩的感情發展很是樂觀,順便關心一下親兒子的近況,“如今朝堂穩固,你若是有心也該找個順眼的女郎試一試。”

天子破天荒地應下:“知道了。”

太後懷疑自己聽錯了,又重複一遍:“你真聽明白我剛剛說什麽了?”

不枉費她年年虔誠禮佛,終于在兒孫的人生大事上有了進展。

“是哪家的女郎?”太後問道。

天子不答,太後蹙眉:“難道不是名門淑女?倒也無妨,你既不需要用後宮制衡朝堂,家世門第倒也沒那麽重要,只要是清白門戶就行。”

依舊沒得到答案,她臉色微變:“莫不是,紫宸殿還是甘露殿的宮人?”這有點超出太後的預料,但二十多年難得有個看上的,她也不是不能讓步,“真心喜歡的話,封個嫔封個妃都行,随你心意,只是皇後之位有待商榷。”

越猜越荒唐,天子終于開口否定了太後的猜想:“不是。”

太後提着心總算放下:“雖說不計較門第,也得是個家世清白的。”

她瞥了眼杵在一邊的常進寶,含沙射影:“讓你在陛下身邊侍奉,你倒連個風吹草動都幫着瞞着,我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常進寶賠着笑,嘿嘿兩聲,不敢附和。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除了崔娘子以外,還能有第二位讓陛下覺得順眼的女郎嗎?

可崔娘子将來是太子妃,試不得試不得,不然就亂套了。

·

帶來的食盒裏裝了幾碟點心,已經被吃得七七八八。

都是禦膳房常見的品,太子卻覺得今天的吃起來格外香甜。

日光西斜,崔南栀起身要離開。

“你這就要走了?”

“再晚要趕不上宮門下鑰。”

太子失落地垂下眼,垂頭喪氣地問她:“那你還會來看我嗎?”

她無端地聯想到街邊小流浪狗,沒飯吃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麽可憐巴巴的。

崔南栀遏制住自己想伸手摸他腦袋的念頭,既沒有給他什麽希望,也沒有太斬釘截鐵地拒絕:“有機會的話,下次一定。”

她覺得太子今日怪怪的,哪裏不大對勁。

往常不是處處針鋒相對,今天卻乖得很,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地找話題。她将此歸咎于禁足導致,以太子的性子,幾天不出門可不是把他憋壞了。

太子小狗的尾巴都耷拉下來,眼巴巴望着崔南栀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在宮門口等候的小黃門略有點眼熟,崔南栀好像在哪見過。

小黃門笑嘻嘻迎上去,像是猜到她的疑問:“崔娘子安,奴婢是常少監的幹兒子,奉太後口谕來接崔娘子去慈恩寺的。”

崔南栀記起來了,不疑有他,提着裙擺上車。

傍晚的慈恩寺被霞光籠罩,佛塔頂上蒙着一層淡淡金光。

她問小黃門:“太後娘娘有說找我什麽事嗎?”

小黃門答得模棱兩可:“奴婢只是個傳話的,其他一概不知。”

他将崔南栀引到一處略顯偏僻的殿前。

崔南栀推開門,殿內昏暗,只點了零星幾盞燈燭,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

太後上了年紀,眼神不大好,平時都要多多地點上燈燭照得敞亮才行,哪裏像是太後的習慣呢。

見她在門檻處停着猶豫不決,小黃門委婉催促:“主子在裏面候着呢。”

崔南栀慢慢走着,逐漸适應殿內昏暗的光線。

但四周沒有太後,甚至也沒有其他宮人。

她心口怦怦直跳,一個勁兒安慰自己這裏是佛寺,腳下卻越來越慌亂。

“有、有人嗎?”崔南栀一邊問一邊走,倏忽之間踩到一角裙擺。

就在她以為要摔倒的時候,一只手從後攬住她的腰,牢牢地将她圈入懷中。